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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着,左长青身上的杀气更加重了!
一路掠来,他完全不顾周遭的剑影刀光,即便是受伤,那朝着流觞亭而去的决心,也没有丝毫减少。
流觞亭之中,激烈的缠斗一直没有停止。
夏侯舒手里的长剑,乃是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她虽不擅长剑法,但剑身之上,已被她淬了剧毒,她的剑只要能划破敌人的一点皮肤,都意味着她成功夺取了一人性命。
眼看着这边双方战力平均,而远处,又狂卷而来了一名气势汹汹、不畏死亡的黑衣人,夏侯舒的眼里,也涌现了一抹凝重之色。
她此番在内激斗,已不算轻松,再来一位如此高手,这里的形势,必会陡转之下。
所以,这名黑衣人,必须在第一时间,杀掉!
想及此,夏侯舒眼眸一眯,左手指缝中,那藏着的最后一根银针,已准备待命。
既然这黑衣人要杀她,那么,她就拿给她杀好了!
他如此拼命,只想完成这一件事,那么待他的剑刺入她的血肉中时,就会成为他最大意之时!
而这一瞬的空子,便是她翻身的良机!
打定主意,夏侯舒猛地一咬牙,长剑快速挡下身后一人攻势之后,她整个人便如飞燕般,朝着那黑衣人狂射而去!
眼看两人越来越近,那黑衣人的剑即将碰触到夏侯舒的胸膛!
就在此时,一抹灰影一闪而过!
就这么出人意料地,陡然横在了两人中间!
黑衣人的剑已出,面对如此突发状况,自是难以收手,这一剑而出,豁然从这灰衣人的左胸口贯穿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黑衣人呆了。
夏侯舒也呆了。
但黑衣人的呆,和夏侯舒的呆,却是截然不同的。
夏侯舒,乃是因为觉得此人身上的气息,甚是陌生。不知为什么这人要拼死救自己。
而黑衣人呆,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没有平日里的不羁放荡,而是一往无尽的深潭,和深深的坚决。
黑衣人,也就是左长青,瞳孔一缩!
怎……怎么会是他!
然就在左长青发愣的一瞬间,那灰衣人突然朝他拍出一掌,然后低低道了一声:“——走!”
左长青的身子在空中一顿,面巾之下,他的脸显现出一种极度复杂之色,最后,他蓦地仰天,一声长叹,然后落在水面,再是一踏,借力使力,往远处逃去!
如今战斗很积累,两方都有损伤,左长青虽也受了伤,但以他之能,逃出重围,也并不困难。
而剩下的皇宫精卫,眼见这位领头的都走了,气势顿时大跌!
原本他们就不能同濮阳彻带领的队伍相抗衡,如今气势再一落,眨眼之间,便是全盘皆崩!
那流觞亭中央的敌人,也被眨眼清除了干净!
这一片碧水清池的湖水啊,已然再无初见时的幽静美丽,在夜色下,闪烁着淡淡的腥红光辉,以它陡变的颜色,祭奠着今夜,在此逝去的灵魂。
站在一堆尸体中的濮阳彻,慢慢取下自己遮面的黑巾,他瞧了瞧头顶暗黑的天空。
心中又酸涩,又苦闷,又高兴,又快活。
哭,哭不出来。
笑,笑不出来。
若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愿意来体会这复仇初成功时的快感呢?
因为,深仇,便意味着,自己的记忆里,带着至亲的鲜血。
濮阳彻轻轻闭上了眼睛。
少年面若冠玉的脸上,陡然浮现一抹同年龄毫不相符的沧桑,他低低吩咐道:“清理战场,将兄弟们的尸体都带走,而剩下这些……全部丢入碧水湖中。”
乾坤殿。
辉煌的乾坤殿,此刻就像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新天地。殿外血腥漫天,殿外你杀我夺,都不能阻挡这里面的其乐融融。
南曌、夏侯翎、南悻,这三位位于南圣帝国高位的大人物,如今就像是三个好兄弟一样,品酒,聊天,谈年少轻狂,谈挥斥方遒,谈峥嵘岁月,谈心中梦想。
“说实在的,我一直都未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一军之主,坐于高马之上,指挥军队长龙,引得血腥漫天!”这是夏侯翎的声音,他的声音里似带着一点悠然的笑意,徐徐在这殿内飘荡,“若当初我没有遇见……陛下,我的人生,恐怕便是快意恩仇,无忧无虑的——谁,惹我,我便杀谁。谁想杀我,我便提前一步杀了他。”
南悻含笑不语。
但在这看似轻松的氛围之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心,受着怎样的煎熬。
他们越是轻松,他越觉得奇怪异常。
南曌慵懒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也是一笑:“是啊,本王也未曾料到,有一日会以如此方式名动天下。本王还记得,以往父皇总对本王说:你是圣光,当承载光辉,耀眼天下,引人折服。本王想……如今这种情况,父皇该是极为伤怀的吧!”
若说刚才的南悻,还只是觉得紧张,那么此时此刻的他。已是脸色大变了!
他没料到,南曌……他这位皇弟,竟然在此刻提起了父皇!
要知道,自从当初仪皇妃的事情之后,这位皇弟,不仅从不提及他的母妃,就连父皇这二字,也成了他的禁区。
他此刻提及,是不是说明……他根本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恨父皇?
可,父皇赐给他的母妃仪皇妃毒酒一杯,他不恨?又会是怎样的感情?
难道说……当年的事,他都知道?都记得?都未遗忘分毫?
难道说,自己小看了当年的南曌?
南悻看着南曌的眸光开始惊疑不定起来,半晌,他才勉强一笑:“皇弟……话中有何深意?”
“深意?呵呵呵……”南曌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笑看着南悻,“皇兄,你希望,本王有何深意呢?”
被这样一双倾城倾国的脸瞧着。
被这样一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眸瞧着。
南悻心里的那根弦,突然崩断。
之前的种种疑惑,如今全然明了。
南悻突然颓败地靠在了身后的龙椅之上:“原来,你们方才,在做戏与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