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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中,蔡宝光的牙齿打颤,不是冷的,是被气的。回想到刘家酒铺后所发生的一切,原来最危险的秦家探子不是那些眼神奇怪的人,是身边信任的人!蔡宝光翻下杂物堆,风快朝刘家酒铺跑去,跑到门口,又突然倒退一步,再朝街上跑去。夜色浸染天地间的五彩为墨黑,稀疏的灯火也照不亮那些本有的五彩。看不清眼前的路,蔡宝光跌了两跤,爬起来又一瘸一拐地跑。刘小柳走得慢,走着走着,有时还双眼失神地看看天空。空中没有星星,月亮也还没有升起。等她再平视前方,看到了蔡宝光,她有些惊惧地顿住脚步。一见到她,蔡宝光也顿住脚步。互相看着,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什么都没说。蔡宝光咬咬牙,拖着刘小柳跑起来,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进了刘家酒铺,再又进了后院,蔡宝光放开了刘小柳的手。刚一放开,刘小柳匆匆朝她房间走去。蔡宝光一个箭步蹿过去拦住她,用尽浑身力气才把想问的话吼出来:“刘小柳,刘小柳!亏我还真心对你,真是瞎了眼!你咋能给秦家当奸细?”吼完这一句话,蔡宝光的嗓子发疼,也震疼了刘小柳的耳膜。这句话却让程浩风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飞身而出拉住了蔡宝光,现在还和秦家是朋友关系呢,质问什么秦家的奸细?“宝光,别乱吼!给我进去洗洗脸,清醒清醒!”程浩风把蔡宝光推进房门,又把锁反扣,将他锁在屋里。进了屋,蔡宝光也冷静了些,不再说话。程浩风向刘小柳和赶着出来的刘二、刘二婶说:“对不起啊,宝光等刘姑娘等得太心焦,才发这无名火。刘姑娘是去给秦家送糕点吧?”刘二不安地点了点头,刘二婶哼了一声,刘小柳摇了摇头。程浩风看向刘小柳的眼睛,她像是要说什么,刘二婶轻咳一声,她又侧开头避开程浩风的目光。想要单独问她,刘二婶已经拉了她进屋,还回头瞪了程浩风一眼。程浩风和刘二看着对方,都干笑两声,各自走开。进到蔡宝光住的客房,程浩风没有说话,而是以笔写下字,问他情况。蔡宝光脑子灵活,当然已想通刘家有事瞒着,知道不能让他们偷听,也写字讲了经过。程浩风推测秦家只是得知了和卢阿槐夫妇见面的事,重要的秘密还没被发现,让蔡宝光不要太紧张。同时也让他相信刘小柳,估计这姑娘有难言之隐。他们定下计来,不能直接要刘家的人讲出隐瞒之事,只有暗查。秦家把他们熟悉的人变成探子,他们也可以让刘家的人反探秦家!半夜,城内应当寂静无声,实际上还有各种声音在响,比如,刘小柳的房中,传出她和母亲小声争吵的声音。“娘,我们逃吧……哪儿偏僻往哪儿走,逃到秦家也找不到的地方。”“逃,逃!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喝西北风啊?秦三爷有啥不好?又送吃的,又送穿的,我们帮秦家做点事也应该。”“娘啊,他是要我当他小老婆才送东西!他让我们盯着宝光他们,你还真让爹去把他们的事儿全给说了,我们这么干,真没了良心!宝光对我们多好啊。”屋内幽暗,母女俩又是坐在垂了帐幔的床边,看不清她们,可只凭声音,也可猜出她们的神情变化。屋顶上,程浩风和蔡宝光趴着,程浩风用了灵气封住蔡宝光的嘴,才让他不至于激动出声。“小柳啊,当秦三爷的小老婆也不错呀,那些贵妃娘娘不也是妾?当小老婆得看是当谁的小老婆。再说了,秦三爷还许下话,只要我们这次办好了事,他会宴请宾客风光办婚宴,让大红轿子抬你过门,那可比随便接过去的小妾体面。”“娘……娘啊,秦祥以前怎么对那些女人的,你没听过怎么传的吗?那些女人失宠了被打个半死还要洗衣做饭,被玩腻了又遭卖去窑子里!你为了眼前那点东西,要眼睁睁看着我落得生不如死?”“小柳啊,你干嘛尽想些不好的?你得学会拿捏男人,得让他宠你啊,等拴住了秦三爷的心,那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哦。”黑夜传来刘小柳又哭又笑的怪声,许久后才传出她说话的声音。“呵,拴住他的心?娘,秦祥那样的人根本没有心!说梦话呢?还拴他的心?哈……”近乎疯癫的笑声在黑夜里听来很瘆人,逼人当鬼,人也如厉鬼笑。“唉呀……小柳你这是发啥疯?小点声,小点声,别让他们听到!得、得,我不和你多说。你这会儿年轻,懂个啥,反正都得受苦,那些跟秦三爷的女人至少享过几天福啊……别那么瞪我,先睡,先睡。”刘二婶开门出去,回了她和刘二的房间,刘小柳笑了一阵,又木桩似的直直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栓了门。她靠着门站了站,忽又低声抽泣,哭的声音逐渐变大,她冲到女红台边,拿起了剪刀!黑黑的屋子里,锋利的剪刀闪出寒光,格外显眼。刘小柳倒握剪刀,哭着朝颈侧刺去!一道蓝光忽然闪过,萦绕在剪刀上,刘小柳的手僵住动不了,无法刺自己。屋顶瓦片发出轻响,蔡宝光一跃而下,夺过了剪刀!屋顶上,程浩风收了灵气,静静看着他们,蔡宝光可以说话了,刘小柳的手也可以动了。悲愤绝望自尽,情郎忽然到了眼前,刘小柳不禁放声痛哭。蔡宝光赶紧捂住她的嘴,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别哭,别哭,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哭啥呢,有我在呢。”晚风吹来,程浩风的脸上没感到寒意,还有点发热,他抬眼望天。天上无星无月,只有两团薄云靠拢在一起,程浩风可怜兮兮扁扁嘴。“宝光,我先回房,一盏茶之后,你也回来。”低声吩咐完,他赶紧飞身离开。在院中落地,程浩风朝刘二夫妇的房间看了看,又飞身而起,吊住房檐,将窗格推开一条细缝。而后,他掏出颗药,捏碎半颗药丸,把药粉从窗缝吹入了房中,那会让刘二夫妇睡得更沉。在刘小柳的房中,刘小柳的情绪已平复,这屋很窄,没有桌椅,两人坐在床边。蔡宝光低声责问着,责问的语气却不严厉,还带了点委屈:“我到平州送东西之前,你爹娘还夸我嘴甜能干会办事呢,我从平州回来要回山上,经过这儿的时候,你们还送了很多糕点让我带去吃呀,唉……”说得他自己不由鼻酸,快要滴下泪来,顿住话头深吸几口气才接着说:“这才几天,这才几天啊,你们就这么对我……我这心啊,疼得真想跟你一起死了算了!”这些话听得刘小柳又低声哭泣,拉着他的手,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他。“小柳,我真想不到你会变心啊,要不是程叔公劝我说‘刘姑娘必有苦衷’,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些啥事……”“宝光,宝光,没有……”刘小柳紧握着他的手,哽咽着说,“我没有变心!宝光,我的心……从来没变过!”深情告白,动情相拥,两人误会解除。约定时间到了,蔡宝光返回去见程浩风。“宝光,哄好刘姑娘了吗?”“嗯……”蔡宝光脸一红,忸怩不安。程浩风一笑:“哄好了,那我得请她帮忙办点事。”“办啥事呢?她愿意帮忙,她那个娘也不愿意,只认钱的钱眼子。”程浩风正色道:“攀附权贵,那是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她只是坏得有些蠢,对她抱怨无用。你讲讲你和刘姑娘谈的具体情况,别扯那些。”不知为何,蔡宝光竟又脸红了,嗫嚅发问:“要详细谈我们说了啥?”程浩风皱皱眉,脑袋转了几个弯,随即笑了一声:“不是讲你们两个谈话时的具体情况,是刘家发生了什么事的具体情况。”原来是会错了意,蔡宝光挠挠头,这才讲述起事情的经过。蔡宝光去平州送东西之前,有一次秦祥回秦州办事,刘小柳去秦家送糕点,走到角门的门口时,正被路过的秦祥看到。这秦祥专喜欢小家碧玉,用他的话说:“小家碧玉不像那些有背景有功力的女人那么凶,抢了又丢了也不敢闹,就算玩残了、玩死了,也还是不敢怎样。”秦祥当天便让跟班儿拿了钱去刘家酒铺,要让刘小柳去秦府陪酒,被刘二拒绝。没两天后,秦祥有事走了,刘二便以为此事了结。哪知秦祥办好外地的事务交接,以后要常在秦州不出远门了,又来刘家酒铺要刘小柳去秦府陪酒。刘二再次拒绝了,那也是蔡宝光从平州返回羲明山的时候,秦祥的跟班儿正看到了刘小柳送蔡宝光。秦家跟班儿回去说了所看见的,秦祥醋意大发,不只是要刘小柳去陪酒了,要当夜就拉去暖床。刘二还是拒绝,秦祥第二天就让人来打砸了几次。原本就生意做得艰难,这一下更做不下去,刘二婶先服了软,她前两天向秦祥提出只要办婚宴,她把刘小柳送去秦府。刘小柳不同意,刘二婶又是上吊又是跳河,逼得女儿只得去见秦祥。只因秦府这几天事多烦杂,刘小柳去了还只是陪着喝酒耍笑,要不然只怕早被吃干抹净,秦祥都已经腻了,已经开丢给那些狗腿子糟蹋。到了今天上午,秦祥又派人来传话让刘家办事,还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