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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天佑元年(公元904年)八月末的一个夜晚,天降大雨,雷声滚滚,好似苍天也对这之后的天下大变,动荡纷乱而唏嘘慨叹。这一场暴雨,足足下了七天七夜,淹没了许多庄家,毁了秋收,造成之后的饥荒。
洛阳城内某处府邸住着一人,此人于塌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每一次的雷声呼啸,都要惊得其冒出一身冷汗,终于,他起身驻足,汗水顺着两颊滑落,眺望窗外寒雨惊雷,声音颤抖口中喃喃,“是…是你们吗?你们来找我吗?哼…哼,所谓无毒不丈夫,难不成要我跟你们一样下场吗?我没有错,我没错,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痴狂,却毫无底气,他的神经数日来极度紧张,如今两眼踏陷,好似十日未曾入眠一般。
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便是张赫?”
男子如惊弓之鸟,猛地转首回身下意识从腰间拔出配剑,“藏朗朗”剑指后方瞪大双眸,颤声喝道,“什…什么人!?“
一道闪电炸响天际,映出房内不速之客的一身道袍装扮,和脸上那罗刹可怖的神情,道士留下张赫在人间听到的最后一段话,“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即便睡袍着身也要拥剑在内,你众叛亲离,卖友求荣,今日道爷是来给你解脱的,去到那边跟我大哥请罪吧!”
张赫瞪大瞳孔,却再看不到任何光景。
第二日晨时,早起的摊贩被城头上的情景吓得惊声连连,更有甚者当场昏厥,只因…
洛阳城头挂着一颗人头,眼白上翻,死不瞑目,其旁亦有两行血字:先杀叛将,再誅老贼,晚唐诸将,在天有灵!
此举惊动洛阳上下,彼时梁王朱温雷霆大怒,誓要将此人捉出碎尸万段,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并未被此吓住,因为天下义士想要行刺他的何止千百,若是每一个都要其十二分小心,那岂不是寸步难行。可是今次的来者不同,其修为之高,不是往日刺客所能相提并论的。当梁王发现不对之时,其门外一百近卫军已成一百死尸。
梁王拔剑起身相抵,数十回合过后,已落入下风,而在此时,凭空跃出一紫衣人,其空手相搏,抵御残剑,一旁响起疾步之声和一少年声音,“父王,你无恙吧!?”
道士抬眼见一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带领近百侍卫赶来,当下眉头一皱,转瞬瞳孔暴张盛怒非常,残剑摆动迫退紫衣人大吼一声,“你…那率兵攻陷岐鈎关,沿途屠杀百姓的将领可是你!?“
少年眉头一皱,气定神弦,“不错,正是小王,不过百姓本可不死,只怪其中窝藏…“不待少年说完,道士已飞身杀来,梁王此刻也已负伤,不过场中能抵挡道士,甚至将其击退的,尚有那紫衣人。
“藏!~~”剑鸣声响,道士只觉一股寒气袭来,回首望见初来时的高手,二者再打在一处,道士已落了下风。道士没想到梁王手下竟有这样的高手,自己不但讨不到丝毫便宜,更有随时溃败之勢,当下再不犹豫,周身升起无名之气,全身蓄力,口中念念有词,“鬼谷有言,纵横有术,一即是全,全即是一,道之境界是为无,无是为道…”
场中人全然不明道士究竟所做为何,但是持剑高手的本能告诉自己,此术修为甚高,若是当真术成连自己也难抵挡,当下赶忙发难,试图阻止其术成形,道士张眼见了一掌打出,竟是韵含一股妖邪之力,迫退持剑高手,后者心头一惊,再不敢怠慢,口中唏嘘,“这已不是那所谓的‘鬼谷道术’般简单,这是魔道啊…”
道士不断催动着自己的道行,渐已去到登峰造极之境界,但是…他还无法驾驭,一股黑气由地而生,包裹其身,道士显得格外痛苦,一切开始模糊起来,最后留下的是一声惨呼……
“啊!~~”猛地从床上卧起,道士全身虚汗淋漓,纤细修长的大手抚着额头冷汗,连连喘息,“是…梦啊。”道士环视周遭,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草屋之中,屋内有碗盆杯具,一张残破的木桌,两把朽烂的椅子,和一些草木编织的玩具。
“这…是哪里?”道士强挣扎下了床,只觉浑身吃痛难忍,肩膀上昨夜强破大悲掌而落下的伤依旧剧痛难当,鲜血也随着剧咳连连带出。
………
“啊啾!!~”五台山脚下市集之内,一个瘦小灵动的身影在四处游荡,正是故事的主人公,戒嗔小和尚。今日里戒嗔随师兄们下山化缘,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孩童来说,一切事物都是新鲜奇妙的。他缠着一旁师兄问道,“师兄师兄,那是什么啊?你看那个,怎么还有红红的东西滴下来,那是做什么的?”
一旁十*岁的和尚看了眼道,“那…那是肉,是吃的东西。“
“咦?那要怎么吃啊,戒嗔也想尝一尝!“
其师兄在戒嗔脑袋上拍了一下道,“不行!和尚是不能吃肉的。“
“为什么呢?”小和尚揉揉脑袋不解道。
“呃…这个,你哪来的得这么多问题啊!烦死了!”和尚不耐吼道。
小和尚吓了一跳,当下赶忙收声,耷下脑袋不再言语,十分委屈的模样,但又不敢给师兄看到。
“呵呵,他是小孩子,你该耐心一些。”身后走来一二十几岁的和尚,平和笑道。
“是…师叔。”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却是辈分不同。
小和尚见了来者瞬时眉开眼笑,咧嘴笑道,“悟禅师叔!“
被小和尚称作悟禅师叔的和尚年纪二十挂五,慈眉善目,面容慈祥,虽是年纪不大,但给人感觉沉稳平和,其上前摸着小和尚脑袋淡笑道,“肉,取于生灵,僧人吃斋悟禅,便是为参透世间生灵和谐共存,而非彼此残杀之理,想一想,为满足凡人温饱,便要索取生灵性命,岂不犯了贪,杀之戒么?便如如今乱世当下…”说到这,悟禅双瞳不禁暗淡下来,“诸侯割据,藩镇判乱,不过为了寥寥数人的野心,便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一将功成…万骨枯……”
小和尚年纪尚浅,自是听不明白此等道理,但是他见悟禅提此十分抑郁,便赶忙大眼睛一转道,“总…总之吃肉不好,吃肉犯戒,戒嗔不吃就是了!”
悟禅看着前者欣慰地笑笑,而彼时街道左右两边来往之人穿梭不断,尤以乞讨之人最为显眼,其中不乏伤残老幼,看在眼里,十分凄惨。
一旁和尚对悟禅道,“师叔,近来流亡受伤的难民,似是越来越多了。“
“唉~”悟禅深深叹息口气继而道,“去年逃亡到这里的人,挨过冬天的不过半数,如今难民又熙嚷而来,也不知我等究竟能做些什么才好。“
“是啊,现在普善住持也圆际了,朝廷忙着打仗,早已断了五台山寺庙的香火钱多年,如今连寺中自己的温饱都是问题。“
“自那梁王称帝以来,天下大乱,原本年年供给五台山的晋王这边前些年也终是断了补给,”悟禅仰望苍天,双手合十口叹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还请指点迷津,弟子等该如何救民与水火…”
“嗯?”这时候悟禅忽觉身下有人拉扯他的百纳衣,俯首观瞧身下,是小和尚戒嗔,后者张大眼睛蹦蹦跳跳,伸手指向一旁道,“师叔师叔!那里有先生说书,我能过去看看吗?”
看着小和尚满心的期待,悟禅笑了笑道,“去吧,但是不准乱跑,师叔办完事回来接你。”
“知道了!”小和尚言罢蹦蹦跳跳地转身走了,悟禅身后与戒嗔同辈的和尚看了眉头皱起,撇嘴怨道,“哼,小孩子真好,根本不了解我们现在有多烦,他倒还有心思听书。”
悟禅回首淡道,“阿弥陀佛,我们僧人秉承善心,帮助他人,为的不就是看到他们脸上如戒嗔一般的笑容么?既已有了这般笑脸,不刚好了却我等一桩心事?”
“…师叔教诲的是,”和尚听罢不敢反驳,只得点头称是,而后眼珠一转疑道,“师叔,弟子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悟禅道。
“有关小师弟的。”
“讲。”
“近来不知从何处始传,说小师弟来路不明,命相极硬,小口有灾殃,重重伤五口,家中不安康,就连住持的圆际,可能也与戒嗔的命相有…”
“混帐!”不待前者说完,悟禅已是大手一挥,眉头大皱,两处太阳穴青筋暴起,在众弟子口中有口皆碑,秉性脾气极佳的悟禅着实吓了前者一跳,悟禅继而斥道,“何为来路不明!?如今天下战乱,似戒嗔这般孤儿比比皆是,身为出家僧人,怎能滥听蜚语,中伤同门!”
被训斥的和尚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连连点头道,“弟子…弟子罪过!”
“…哼!”悟禅平复下来,拂袖而走,留下身后几个小和尚低低细语。
“你可真是长了张大嘴,什么话都乱说。”
“可…可是事实确实如此啊,戒嗔命相之说在南禅寺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知是从寺庙外传来的还是寺庙里开始传的,现在很多上山烧香的香客们都有议论,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哪知道平日里为人那么谦和的悟禅师叔竟会动这么大肝火。”
“唉~你们没听说过悟禅师叔的身世吧?”一小和尚的声音吸引来旁人注意,接着暗暗道,“二十几年前的黄巢起义,比之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受战乱波及而丧失父母的孤儿自是少不了啊。”
“这么说悟禅师叔也是…”众弟子齐齐望向悟禅背影,眼露怜悯歉意之情。
街头一处角落,有一说书先生端坐方桌里,旁边零零散散摆了几张桌子,上有茶水,这年头为求温饱,说书先生与街头茶水摊贩联合起来,租不起店铺,只得在屋外摆桌设茶,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引人前来,身前单摆一铁质饭碗,其内有铜板若干,如此风吹日晒,却只能勉强糊口,百姓之苦,可见一斑。
小和尚身小灵巧,挤进一处好角落,瞪着大眼睛倾听起来。
“喂三爷三爷,咱这有不少人都是当年从涿州城逃过来的,那次战乱多少咱都知道,可是后来呢?后来怎样了?”人群中一人嚷道。
说书先生抿口茶水润润咽喉,说书人视嗓子贵为生命,这位三爷观其模样五旬有五,说书三十余载,最重其嗓音。以前茶馆说书,不论茶馆老板出多少银两,绝不三日连说,若是连说两日,第三日必休息一日,即便有大人物慕名而来,若是赶上其连说第三日,他也闭口不语,时日一久,顾得外号无三书,加之其本姓为黄,故人称黄无三,给面子的人都会叫声三爷。
可是时过境迁,如今的温饱尚是问题,很多原则也要放下了,今日已是三爷第五日连书…
“咳咳…”三爷放下茶杯,轻咳两声继续道,“当年岐沟关破,河西大军杀人百里,直取太原,存亡之秋,河东晋王携大军赶来,威震八方,大梁均王止步,终是全军撤退。”
听书百姓连连点头,无不心说晋王神勇。
“可是殊不知,当年的梁王朱温,既是如今的大梁皇帝朱晃,彼时早已刺杀唐昭宗李烨于洛阳,废薛家军,不仅如此,其更于次年在滑州白马驿(今河南滑县境)残杀宰相裴枢、崔远等朝臣三十余人,投尸于河,便是我们如今所称的‘白马驿之祸’。”
听到这百姓不禁都咬牙切齿,心道梁王真乃逆臣贼子。
“昭宗驾崩之后,为掩天下悠悠众口,梁王立昭宗之子李祝为帝,是为唐哀宗,不过此人狼子野心,哪甘如此,终于在天佑四年(公元907年)废唐哀帝,自行称帝,改名为晃,建都汴梁,国号为‘大梁’,改元开平,封李柷为济阴王,次年又将其杀之。”
“此举一出,各藩镇震怒,多不肯降,其中尤以蜀王王建为甚,其不肯归顺,自封为帝,晋王李克用一心复兴唐朝与后梁征雄,仍用‘天佑’年号,可惜天妒英才,老晋王于天佑五年(公元908年)病死沙场,不过其骄子,如今的晋王李存勖不亚其父,当下与梁帝朱晃剑拔弩张,分庭抗礼。”
百姓议论纷纷,此为河东地带,自是对如今年仅二十五岁的晋王李存勖仰慕非常,面对经历过黄巢之乱,威震天下的梁帝朱温,其也毫不退让,李克用死后,其仍能继承父亲衣钵,且犹有过之,如今与河西各处一方,毫不示弱。
“唉~~”三爷喝了口茶,仰望苍天忽地怨声一叹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听罢此话,有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可是有些人却浑身一颤,而后唏嘘慨叹。
王昌龄的这首《出塞》中的飞将军指的乃是汉朝名将李广抵御匈奴一说,可是如今用在这里,意指为何呢?
许多百姓连连慨叹,“唉,若是那位将军还在的话…”
“是啊…可惜他与晋王不和,否则他们两个联手起来,哪还有他梁帝猖獗的份,唐朝早就复兴了。”
“唉~~”不少百姓摇头慨叹,放下手中茶杯低首不语,眼神黯淡,似是思念故人。
“嗯?在说谁?”小和尚灵动的大眼睛左转右转,有些莫名其妙。
“啪啪~~!”忽地一阵嘈杂声起,小和尚起身抬眼望去,奈何其个子太小,被旁人遮住了视线,只听得一阵叫骂声,“好哇!原来你躲在这里,臭小子,一条腿瘸了还跑得这么快,走,跟我去见官老爷。”
另一个年少稚嫩却狂妄不羁的声音响起,“哈哈,你的官老爷就那么爱搭理你吗?不妨去试试,这种每天都发生几百次的小事儿看看这些昏狗理不理,你以为凭他们能奈何得住老子吗?哈哈!~~”
“你…你!好啊臭小子,年纪不大,辈分倒不小…”
“好说了乖儿子,这几百钱姑且当你的孝意了,老子就收…”
“咣!~~”一声巨响,起初说话之人大声骂道,“臭小子,官老爷管不了你,我今天就替你爹妈教训教训你,哥几个,给我打!”
小和尚爬到茶桌上,垫脚抬眼,看到了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追打一个十七八岁的瘸腿少年,少年拖着一条残腿却也十分灵活,围着茶桌左躲右躲,也没挨几下打,只是嘴角红肿,应是那声巨响时被打到的。
茶摊老板见了赶忙上前阻拦,否则自己这点家当怕是都要被砸烂了,三名男子怒火中烧,哪管得了这个,好像当真要把那名少年活活打死一般,可是少年年纪不大,却十分硬朗,虎背熊腰,拳似碗口,若不是那条残腿,怕是这三名男子合力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住手!”一声洪亮断喝,止住场中争斗数人,只见三爷大手一挥,从说书桌上站起身来。
三名男子见了相互看看,也终是稍微冷静下来,丢下手中棍棒,当中男子上前道,“对不住了三爷,实在是这小子欺人太甚。”
三爷平复口气,轻咳两声而后道,“究竟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我们哥几个合伙开了个包子铺,勉强维持生计,可是最近总是有人偷,今天终于被我们哥几个逮到了现形,这小子不但偷了二十几个包子,还把今早桌上卖的几百钱都拿走了,现在逮到他,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行的!”
三爷侧眼看了看那名少年,其怀中果真抱着一个包裹,由于刚刚慌忙,几个包子也被打掉了出来,三爷转回首朝着那几名男子道,“此子年纪尚轻,且身有不便,几位何不给他次机会,也好…”
“我呸!你这个臭说书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狗屁,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老子几时用你帮忙了!”黄无三怎也没料到自己好心帮忙,却被前者如此数落一番,而最让其受伤的,当说是自己从事三十几年的说书一行,竟被其说成了狗屁,可是其并不嗔怒,而是怔在了原地。
这时三名男子更怒,为首之人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碎碎念叨,“你看吧三爷,这小子好歹不知,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他,哥几个,给我上!”
“阿…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三人左右环顾不见有人,朝下一看,这才发现戒嗔小和尚不知几时已挡住了三人去路。
“喂小和尚,别挡路!”眼看那瘸腿少年拔腿要跑,三名男子心下大急。
“几…几位施…施主,你们已经中毒了。”此言一出,直叫周遭之人瞠目结舌。
“啊?”三名男子面面相觑,不知小和尚在说些什么,“小和尚别乱说话,我们好好的怎么会中毒的?”
“是…是真的,而且你们中毒已深,乃是世间最毒之毒,再不及早回头,只怕…只怕苦海无涯啊。”小和尚认真的模样着实叫三名男子害怕起来,加之其身份不同,出家僧人说的话怎也要忌讳三分,哪怕他只是个小孩。
“小…小师傅,你…你是说真的吗?”为首男子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嗯,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那还有的治吗?”
“有的。”
“太好了,怎么治?”
“戒嗔。”
“啊?”
“嗔怒乃佛家三毒之一,是出家人修行大敌,且危害世人,使得世人衍生仇恨之心,轻则危害一家一村,重则引发塌天灾难,其乃三毒之最,也最为难治,”三名男子听得呆若木鸡,小和尚最后道,“所以施主应当尽早去除心中嗔怒,以爱待他人,方可播种善果。”
“你…你是,等等!”男子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们放过那个臭小子!?”三人再抬头寻找,却早已不见了瘸腿少年的踪影。
三人再低头看小和尚,虽是心有怒意,但是怎也不好对一个六岁出家孩童发难,一时僵在原地,难以下台。
“咳咳…”三爷跟身上前,手里拿了一吊钱打圆场道,“这位小师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而且那名少年也已经跑掉了,何不就此释怀,大家无事收场岂不更好?”
三名男子见已有台阶可下,且有钱可收,当下连赔笑脸,朝茶摊老板道歉,此事便就此作罢。
小和尚见了终是松了口气,朝黄无三笑道,“先生,你…您此举必结善果,日后定会有好报的。”
“呵呵,”黄无三伸手抚了抚小和尚的光头,和蔼一笑道,“小和尚,你多大了?”
“我…贫僧今年六岁了。”小和尚单手竖掌回道。
“六岁吗?这么小就出头管事,你是哪里人?”黄无三问道。
“哪里人?贫僧…贫僧是五台山上的和尚,打南禅寺来的。”小和尚以为对方问自己在哪修行。
“呵呵,”黄无三笑笑道,“我是说你的家乡在哪。”
“家乡?”小和尚挠挠脑袋不解道,“南禅寺就是小和尚的家乡啊…”
“咳咳…”黄无三连咳几声,见小和尚不明其意,便也摆摆手作罢道,“好了…”
小和尚见状,伸手到自己的布包里摸出一小布袋,递过去道,“叔…施主,你…这个给你。”
黄无三皱眉伸手接了过来疑道,“这是…?”
“药…”小和尚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再点点前者的嗓子,“小和…贫僧会采药…师傅们教的。”
黄无三拿过药来打开一看眼神中颇多感慨,“甘草,野菊花…谢谢你小和尚。”
看着黄无三离开的身影十分萧条,小和尚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因为在他成长的时代中,几乎山下的每一个百姓,都有着这样萧条落寞的背影。
毕竟年少,小和尚不懂与生人如何打交道,如今事情作罢,其也稍松口气,两只小手在自己的百衲衣上来回拍打,大眼睛左看右看,无所事事。
“嘶嘶!~~”街角巷内传出怪声,小和尚侧眼望去,看到有一只大手朝自己招手,似是要自己过去。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小和尚走了过去,到巷内一处垃圾堆旁,遇到了那位瘸腿的壮硕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