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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天空打起闪电,鬼斧神工地落在南禅寺内,随着这声霹雳,两大高手的对决,也终于有了结果…
南禅寺主殿大佛殿内,那尊位于佛坛正中央的神木佛像,被劈成了两半,不知是天空炸雷的杰作,还是一旁满面阴霾,怪笑连连的长剑剑客所致。
“嘿嘿嘿……”长剑剑客此刻衣衫有毁,嘴角渗出血渍,一条胳膊也耷在一旁,鲜血成股顺着手掌滑下,可是其全然不在乎。他现在眼中能看到的,只有那尊被毁灭的佛像处,立着的一柄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终于找到你了,怎么样兄弟,一别多年,你也感应到了吧?”
“轰!!!~~~~~”一道电闪照亮黑夜,正殿门口,一名赤裸着上身的枯瘦老者周身浴血,正缓缓朝着损毁的佛像处匍匐蠕动,这样的创伤对于一个近八旬的老者来说已然不可治愈,任谁都可看出,其已命不久矣…此人是南禅寺的暂代住持,广缘。
“是…是天雷…咳咳!………”一口口鲜血洒在了大佛殿内,这个每日供出家人参禅的清净场所,“那…那柄剑是?…咳咳,剑乃不祥之物,怎会被镶嵌在佛身之中?咳咳……”
“嘿嘿嘿…哈哈哈哈!!~~~~~~~”长剑剑客笑得癫狂,然而奇怪的是,那柄立在大佛殿中央的黑剑,丝毫没有给人不安感,便是出家之人的广缘看了,也能深深感受到一股亲和之力。
“我道是谁笑得这么难听,原来是你。”一个身影落在殿中,一袭道袍,长发飘飘,赫然乃是长生子,任天啸。
看到来者,长剑剑客的笑脸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肃杀。
任天啸观了观左右,侧目看看垂垂欲死的广缘,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道,“你已元气大伤,贫道胜之不武,我无心杀你,把剑留下,速速退去。”
长剑剑客面色更黑,缓缓两步下了佛坛,阴沉沉地道,“又是你,看到你这让人厌烦的脸,已经痊愈了几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把剑留下,滚。”任天啸眉头蹙起。
“若不杀你,只怕这伤是好不了的……”长剑剑客用还可以动的右手扯开已经破损不堪的衣衫,在衣衫下面,是一道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左肩至右腹,让人惊奇这个人究竟是怎样存活下来的,数年前的一个夜晚,这个伤几乎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佛殿内的气氛开始转冷,两个人都深知彼此绝不好对付,只是瞬间便将自身道行推至顶峰。
广缘颤抖地伸出一只手,用恳求的语气颤颤巍巍地道,“长…长生…真人,大佛殿已毁,老夫的徒众们很…咳咳,很快会来,还请…不要波及…咳,波及到他们…”
任天啸没有说话,只是过了会儿才暗暗颔首,可正当二人的较量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孩童的声音,打断了一切。
“爷…爷爷?广缘爷爷!!!”一个小和尚的身影跑了进来,跪倒在广缘身旁,小手摸上那枯老的身体,摸到的是黏稠的血液,对人之生死还不是很清楚的他,只是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了心头,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大,看了看手上沾染的血渍,再抬头看到了自己叔叔的背影,再看得远点,是一张有意侧过去的侧脸,虽然有段时日不见,但是孩子的眼睛灵光,戒嗔的记性更是好得不得了,他依稀的记得,清楚的认出,那是他坚持起早爬山,给其治伤解毒的怪人。
“怪人,你怎么在这?”小和尚不解,可是对医术颇有心得的他知道,现在的广缘危在旦夕,他朝着道士叔叔的背影声音颤抖道,“叔…叔叔,广缘爷爷流了好多血,小…嘉容出来得急,没拿着药箱,怎…怎么办啊?”
戒嗔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可是殿内除了广缘的咳血声,无人答他。
静,是那么的可怕。
不论是长剑剑客,还是任天啸,都很有默契地收回了周身所散发的‘气’,杵在原地,没有言语。
戒嗔看了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溢满了泪水,无助、恐惧、孤独、悲伤、痛苦,这些似乎与生俱来的情绪,在这个时刻同时挤进戒嗔幼小的心里。
一只苍老的手缓缓抬起,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就那样搭在了戒嗔的小光头上,广缘强笑道,“好孩子,咳咳…不要难过,爷爷只是年岁大了,也是时候去西方极乐了。”
“怎…怎么会…您才刚刚答应给小和尚当爷爷的啊,呜呜……”戒嗔握着广缘的手,在这一刻,广缘没有去想戒嗔为何会叫任天啸叔叔,也无暇惦念这样一个小沙弥怎会与殿内的两大高手皆有渊源,他想的是这个孩子心里的善根。
这一点,让任天啸也不禁动容。
“普善师兄挑中的孩子,果然不凡…”这是广缘此刻心中所想。
“不会是叔叔…怪人,是…是你吗?”戒嗔抬起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长剑剑客,语气发虚,很害怕接受现实。
长剑剑客深吐口气,方才把头转了过来,“我是来取剑的,这个老头拦着我,我便……”
“轰!!!~~~~”殿外的炸雷淹没了后面的话语,不过戒嗔已经听到了答案,他呆了,呆跪在那里,良久良久,眼睛也不曾合上,瞳仁失去了焦点,那双大眼睛也再无神采。
他已不知道任天啸和怪人是什么时候动手,几时出的佛殿。
“噗!~~”已至山间的长剑剑客吐出一口鲜血,被打退数步。
任天啸单手握剑,语气里是说不尽的厌恶,“嘉容怎会认识你?”
“他能叫你叔叔,怎就不可认得我?话说回来,你是他什么人?”长剑剑客缓缓起身,拭去嘴角血渍。
“将死之人,无需知晓!”长生子残剑附炎,红莲火直取强敌。
与广缘一战损耗太大,长剑剑客御剑抵挡,被打得连连败退。
占尽上风的任天啸,取胜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是长剑剑客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啊!!!!~~~~~~~~”南禅寺中,传来一道凄凉无比的哀嚎,那声音里的哀怨,仿佛来自地狱里的十八层,这道哀嚎来得比夜空更暗,比细雨更冰,比阴风更惨,比炸雷更响。
闻得之人,不禁心凉透底。
山中刚刚击退影兵,正欲赶回寺庙一探究竟的悟禅道行不俗,耳力远胜常人,即便隔得很远,他也依稀听到了这抹哀嚎,“这个声音是……?”
连下杀手的任天啸停住了招式,道行已入化境,闯遍天下的他,额头上竟是滑落着豆大的冷汗,他收剑入鞘,语气冰冷,“你…真该死!!”
长剑剑客本正招架吃力,如今见有变故,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把剑留下,你的命,贫道他日再取。”
“没可能,这柄剑我追了八年,绝无相让的道理。”
场面定格了一瞬间,然后任天啸转身离去,“也罢,下次贫道便将剑和你的命一并收下!”任天啸身法之快,转瞬已去远。
“那个身法…怎会似曾相识?”长剑剑客没再管这个,而是取出了那柄明晃晃的黑剑,在身前打量,“初入中原,便败在了你手下,时隔八年,再相见,却没了昔日的对手…”
心中本该有的喜悦,却全然不复存在,每每盯上这柄黑剑剑身,眼前都会浮现出戒嗔泪汪汪的大眼睛,在质问自己,“怪人,是…是你吗?”
剑客把剑裹在腰间,狠狠地在雨中猛摇头颅,“不要胡思乱想,谁让那个臭老头碍事。”
夜色风雨中,不知从哪闪出了两个人影,立在剑客两侧恭敬道,“大人,东西已经到手,我们回去吧。”
“好,真没想到那个臭道士会来,想来这次你们影兵死了不少吧。”剑客的语气中,颇有嘲讽之意。
“……回大人,袭击村庄的…无人生还。”
“嘿,他下手倒是真狠,”剑客一只手摸上身前那道可怖的伤疤,喃喃自语,“他放弃了杀我的大好机会,是不想乘人之危吗?”
剑客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南禅寺传来的那道哀嚎,远比他的命,或是他夺走的剑更为重要。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洗刷掉了这一夜的罪孽,也洗刷掉了李家村这个村落。
南禅寺众弟子哭声连连,这一次,连以梦空为首的显通寺四大班首也都尽数到来,广缘的遗体被带回了显通寺,没人见到长生子,也没人知道戒嗔来过,更没人知道那尊被劈毁的佛像中,藏有那样一柄黑剑。
李家村中布满了尸体,也不知究竟有无生还者,那个神秘的拾荒者也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离开了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也没人知道他是谁,就好像这个村落里从来没有过这样一号人。
广缘的死没有大张旗鼓,显通寺内部似乎有意不想声张,只是当日早些赶到大佛殿的一些沙弥们闲暇时传着闲话,说赶到大佛殿看到广缘尸身的时候,许多沙弥几乎被吓丢了魂魄,不是因为那渗人的伤口和鲜血,而是…死相。
广缘的死相死不瞑目,那双眼几乎将瞳仁撑出,整张脸扭曲得让人很难想到这是高僧广缘,好似是其死前看到了及其可怕的东西,那张嘴张得老大。
就这样,僧侣们私下传出了很多蜚语,有人说,发现尸体时,在广缘的手掌下,写着两个血字…
恶魔。
是真是假,无从辨别,只不过这一夜过后,整个五台山上的庙宇,有了微妙的变化,当中尤以显通寺为甚。德高望重的广缘,即便被高人重创致死,也绝不会有如此失态的神情,年近八旬,清心寡欲的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使其至此?那个恶魔又是否属实,如若属实,又所指为何?
恶魔,在佛教语中,是障碍佛法的恶神总称。
广缘如果当真留下这个字眼,那影响可大可小,显通寺,和如今五台山上各大寺庙,所关心的,已远远不只是广缘之死本身了。
广缘临终前,的确看到了很多东西,也在死前的灵光中,参透了许多,只不过很可惜,随着他的死,这一切…只能深埋海底。
不过,真的只有广缘看到了‘真相’吗?
显通寺内,慧观双眸深邃,若不是看他稚嫩的小脸和身量,单是瞧这双眼睛,当真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小和尚的背影良久良久,方才抬起脚步,一只手搭在其肩膀上劝慰道,“不要难过了,戒嗔。”
戒嗔呆呆地望着墙角,再看这个孩子,不禁让人觉得…
他的身上发生了变化,只是…又说不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