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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郭崇韬皱眉不可置信,旋即轻笑道,“周将军说笑了,这幽州城池加筑巩固绝非一朝一夕,若守城军坚守城池,又怎可能一日便破?”
“若幽州军坚守城池,必不可破,可是…”周德威一双罗刹瞳仁死死盯住南城门那渐渐打开的缝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少年猛将,想必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果不其然,幽州城南门大开,为首之人手持方天戟,一双猎豹双眼自出城起便第一时间瞄上了晋中黑面罗刹周德威,随着旗鼓呐喊声,幽州守军萎靡已久的士气霎时间为之一振。
幽州城中的少年猛将,率领守军七次退敌的元行钦,拍马杀出。
一时间,原本声势滔天的晋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卢将军,你带人迂回,想办法打乱周德威后方阵型。”元行钦道。
“卢文进得令!”一三旬将领拍马而去。
便是有如地狱罗刹,在看到元行钦眼中射出的精芒,周德威也不禁眉头一皱,心底暗道,“此人在如此劣势之下,率领孤立无援的幽州军竟可七次退我大军,更与如今我晋中第一猛将嗣源将军战得难分难解,真乃不世出之奇才,只可惜跟错了主上,若是能将如此良才招入我大晋麾下……”
这么想着,周德威侧目回首朝向身后一将道,“夏将军,不知你可否生擒此人?”
“驾,”被唤作夏将军的男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浓眉厚唇,手提长枪催马来到周德威身旁道,“周将军是想将其招为己用?”
“我确有此意,不过若是夏将军觉得这太为难的话,那么……”周德威的话说了一半被这个夏将军伸手拦住。
“生擒此人并非难事,周将军无需使用激将法,末将对周将军的容人之量亦十分佩服,只不过…”话说了一半,这名姓夏的将领稍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道的声音道,“怕不是谁都有将军您这份胸怀。”
说着,此人催马提抢,杀入场中。
周德威望着其背影,心头忆道,“夏鲁奇,鲁地青州人士,民间有‘齐鲁枪王’的称号,归我晋中后逐渐崭露头角,短短数年间已是护卫指挥使,听闻他的‘六合枪法’无人可破,今日本将军也要见识一下,看看强弩之末的少年猛将可以在这位枪王手下走上多少个回合。”
“众将士听令,破敌阵型,随我前去取下周德威的项上人头,赏千金!”
正在重整旗鼓,挽回军心的元行钦忽觉一股刺骨杀气袭来,当下心头一惊,回神停马,方天戟一横挡下一击枪袭,只觉得周身上下伤口撕裂,疼痛难当,不禁催马退了两步,平复了下胸中汹涌,厉道,“来者何人!?”
浓眉厚唇,夏鲁奇单臂一枪,已将元行钦迫退,他看在眼内,暗暗摇头道,“我乃晋中护卫指挥使,夏鲁奇,将军已是强弩之末,何不退下马来,归我晋中一将,以你的才能,他朝必成大器。”
“哼,为人将者,不可保其疆土,护其城池,还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今日就算我战死沙场,也绝无半句怨言,若是阁下想生擒我而有所保留,只怕你会玩火自焚!”
“好!”夏鲁奇长枪横摆点指道,“今日我便会一会与我晋中第一猛将李嗣源七战难分胜负的能耐!”
一语罢,二人插招换式打在一处,元行钦频战于沙场,且七战都要应付最难缠的李嗣源,如今全身创伤,每次挥戟都带动数处伤口崩裂,几个回合下来,便已被夏鲁奇压制。
正当此时,伴随着一声怒吼,幽州守军杀出一将,虎目硕躯,怒道,“小儿,元将军有伤在身,让末将陪你耍上三百回合如何!”
众人望去,来者乃是幽州骁将单延珪。
单论武学造诣,马上杀敌功夫,此人在幽州城内仅稍逊色于元行钦。
夏鲁奇见半路杀出之人不退反进,压低马身伏下身躯,竟是一手猛地抓住了单延珪刺来的枪杆。
“什么!?”
此举让场中目睹之人为之瞠目,心头也同时暗暗赞叹……
技高人胆大。
单延珪本是来救场,想杀夏鲁奇一个措手不及的,可没料到,夏鲁奇正是抓住了单延珪抱着奇袭杀来全然没有防备的这一点,要速战速决。
夏鲁奇俯身上刺,直指单延珪坐下马胸,可这本该避无可避的一击,却被一柄方天戟拦在半悬空,而更令夏鲁奇背脊发凉的,是伴随这柄方天戟而来的杀气。
握着这柄方天戟的臂膀,在一滴滴的淌着鲜血,而那张面孔让人模糊,似乎看不清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那一双瞳孔吸引……
那是一双饿狼的眼睛…
元行钦。
咬紧牙关,他已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消耗。
上击于胸,下斩马腿,元行钦与单延珪二人合作杀敌多年,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夏鲁奇皱起眉头,收招抵御,与二人斗在一处。
枪来戟去,夏鲁奇再不留手,刃走八方,以一敌二竟是全然未落下风,其枪法精湛,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以最简洁的方法避开来袭,再以最直接的方式攻击,每一个招式都那样简单,可是……这些基本功往往都是最难做好的。
“‘六合枪法’,内外三合,长过一丈,可是质地极轻,灵活性强,不论攻击或是防御绝不拖泥带水,无需极快的速度,亦可短时间内多次出招,先发制敌,虽然以一敌二,但是如今元行钦身负有伤,夏鲁奇未必会败下阵来,不过…”周德威在远处眺望,心头忖着,“如此想要生擒此人便太难了,得想个办法把那名虎将引开。”
“护卫队,随我来!”一语罢,周德威拍马而驰,全然没给护卫队整合队形和反应的时间,众人见周德威转瞬间已远去,长期的军事素养让其等在第一时间内回过神来。
“快去保护周将军。”
一队人马拍马疾驰而去,刚刚在与周德威谈论的李嗣源眉头一皱,看了看周德威行军的方向,再看看夏鲁奇与元行钦大战所处,思量了一下,捋着二寸胡须暗暗忖道,“想钓大鱼便需大鱼的鱼饵,周德威这个人倒还真的是舍得将自己置身险地呢…”
夏鲁奇以一敌二,三人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引得周遭士兵都暂且停手,注目这场比试。
单延珪一枪杀出却未得手,作为需要争取时间的一方他已心浮气躁,因为他知道若是这里久不退敌,其他七面的围军势必会赶往南门,将幽州城一举击破。可是己方将才有限,若是自己被困在这里,那么难有人可在晋军阵内翻江倒海。
正当单延珪心头踌躇之际,忽听不远处有己方士兵嚷道…
“这个黑脸…”
“是…是晋中大将周德威!!”
“杀了他!将军说可领千金!”
周德威带着少数人马在战场中且战且退,单延珪见了双眼一亮,心道,“周老儿,你找死!”
“哈!!”一声断喝,单延珪一记挑斩打开夏鲁奇枪击,从其身旁闯过,直奔周德威所在之处而去。
“延珪!!~”正当元行钦反应过来,单延珪早已拍马远去,自己的叫喊亦被淹没于场中喊杀声之中。
“你的帮手走了,你确定还要再战吗?”夏鲁奇二眉紧蹙,长枪点指。
“咳咳……”元行钦看着单延珪追去的方向,不禁暗暗摇头忖道,“哎…周德威占据地利,人马众多,怎会无端闯入乱军阵中,分明有诈,我如今已不敌眼前这使枪高手,若是延珪再失手,怕是…”
幽州城,燕帝守光寝宫之内,
那张差人特制的硕大床榻,足可供十人使用,此刻横七竖八的躺着赤膊女子,那位幽州之主,刘守光正半跪在床中央,喘着粗气,头上身上汗水不止。
按常理来说,这个月份,在北方燕地,是不该如此燥热的。
只不过这身汗水,是被酒色掏空身体后的虚汗罢了。
此时门外有人叩门,刘守光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道出“进”这一字。
进来之人獐头鼠目,乃是刘守光一名亲信将领,李小喜。
李小喜看着屋内的情景,也不敢多言,只道,“大王,晋军如今已八面围城,您看…”
“元将军可已出城御敌?”刘守光勉强抬首,半开眼盯着李小喜道。
“是,元将军正在南门御敌。”
“那…那就好。”
“可是…”李小喜偷眼看了看刘守光的神色,踌躇了下道,“若是元将军也战败了呢?”
“……”刘守光一时哑言,半晌后才道,“小喜,你马上去南门观察,若是元将军也败下阵,你马上锁死南门,不能放晋军一个人进来,你听明白了吗!?”
“……是。”卸磨杀驴,这种事出于刘守光之手,李小喜丝毫不感意外,毕竟这可是个囚父杀兄的主儿。
待李小喜心事重重地到了南门,只见那里的兵士们已乱作一团,李小喜大皱眉头,抓过一人来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回…回将军,元将军被擒,单将军被斩于马下,生死未卜!”
“什么!?”李小喜一股脑地爬上城墙,只见元行钦已被晋中的夏鲁奇制服,单延珪也已倒在血泊之中,己方的幽州军也已被杀得乱作一团,毫无章法。
“李…李将军,现在要怎么办啊!”
李小喜瞪大双眼,口中喃喃道,“关…关城门。”
“什么?”周遭士兵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他娘的要你关城门!!!”李小喜嘶喊道。
“可…可是将军,还有许多兄弟在城外战斗呢!”
“他娘的!”李小喜拔起腰刀,反手将士兵砍倒,“我看谁还有异议,赶快关门!”
幽州城南门不知何时紧闭,无疑也宣布了城外幽州兵的命运。
晋军众将士看在眼内,无不嗤之以鼻。
然而,城外远处有一年轻男子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金甲,带着一队人马眺望此处,没人知道他已看了多久,只是在城门关后,他才仰望苍天在嘴中碎碎念叨,“父王,幽州城战局已定,孩儿答应您的第一件事,总算是兑现了。”
来人…乃是河东霸主,晋王李存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