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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荒诞在十月
美国,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白宫
自从进入十月以来,随着核爆东京的巨大成功,整个白宫上至总统,下至实习生,人人脸上的微笑都增加了许多。而在白宫外面,美国各大城市自发组织起来的,庆祝胜利的游行、宴会和舞会更是一场接着一场,人人跳得兴高采烈,喝得酩酊大醉,既是为了庆祝国家的辉煌胜利,更是为了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得到解脱。
真是不容易啊!整整四年的恐怖噩梦,天文数字一般的军费开销,数不清的人命和鲜血,海一样的战舰、飞机和弹药,都好像不要钱一样地撒在太平洋上,可是得到的却永远只有一份接一份的败报。对于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来说,这场尸山血海的残酷战争,已经持续得太久太久了,偏偏又几乎看不到胜利的曙光……议员和公众都开始逐渐厌倦了战争和死亡,甚至对昔日珍珠港遇袭的耻辱,也已经有些麻木了。
整个美国都充分体会到了,当年罗马人在意大利跟汉尼拔战斗之时,那种看不到希望的痛苦和绝望。
幸好,在煎熬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一份胜利的捷报,却如同圣诞礼物般一瞬间从天而降!
折磨了美利坚人民这么多时间的日本帝国,已经就像被上帝降下天火摧毁的罪恶城邦所多玛和蛾摩拉一样,在原子弹的蘑菇云之中灰飞烟灭!那个发动了战争的日本天皇,也已经全家都死干净了!
华尔街的金融资本家们开始摩拳擦掌,兴奋地计划着如何瓜分日本帝国的遗产。而那些家里有成员服兵役的普通家庭,则是整天期盼着孩子们能够尽快戴着勋章回家。新闻记者们纷纷动笔讴歌自由世界的伟大胜利,就算是在大西洋对岸,那道疯狂席卷整个欧洲的红色铁幕,看着仿佛也没有那么令人感到压抑了。
只有极少一部分清醒和理智的人才知道,日本帝国确实是受到了致命一击,但它还没有完全倒下!
白宫的椭圆办公室内,杜鲁门总统正站在一张摊开的太平洋战区地图面前,唾沫横飞地指指点点:
“……鉴于目前的战局进展状况,第三次努美阿海战已经没有必要再打,对斐济群岛的登陆战可以停下来了!那根本就是一场多余的战斗!让陆战一师放弃滩头阵地,撤回到船上去,然后以最快速度横跨太平洋,去增援哈尔西!合众国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不在南太平洋,而在日本帝国的本土,那片弧形列岛上!”
“……英明的决策,总统先生。哈尔西的手里虽然有着足够的战舰和飞机,但地面兵力却只有一个陆战二师和一些零星的小部队。我们必须给哈尔西舰队送去更多的增援!这样才能防止胜利从指缝间滑走。”
哈里霍普金斯特别助理伸手鼓了几下掌,“……现在很多人都有些得意忘形了,以为马上就能享受胜利果实。但他们都忘记了,我们并不是从正面打败了对手,而只是用突袭的办法,砍掉了日本帝国这头猛兽的脑袋,它的四肢依然强健,它的爪牙也依然锐利,即使是无意识的反抗,也足以让我们流血。而若是磨蹭得太久,让它长出了一个新的脑袋,并且这个新的脑袋跟旧的一样好战,那么我们更是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怎么可能?!日本的临时政府不是已经公开宣布向我们无条件投降了吗?”
一名被临时喊来参加讨论的新晋议员,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难道他们还会再次改变态度?”
“……临时政府的态度并不重要,关键是日本的军队还没有投降!在日本,政府管不住军队才是常态!”
“白宫的首席智囊”霍普金斯沉声说道,“……哈尔西舰队的海军航空兵这几天一直在对日本不断进行试探性袭击,发现有的地方几乎没有抵抗,有的地方却反抗得很激烈。此外还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日本人试图跟哈尔西接触,打听和谈条件,但却连他们究竟代表谁都说不清楚,哈尔西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嗯,军人还是专心打仗为好,这种政治上的事情本来就不该多管,看来得让国务卿跑一趟了。”
杜鲁门总统再次低头审视着日本地图,“……哈尔西舰队的预定作战目标完成了吗?”
“……哈尔西将军已经顺利控制了整个千岛群岛,日本守岛部队的抵抗十分微弱,基本都撤到了北海道岛,或者更远的地方。但很遗憾,无论是日本海军还是陆军,都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投降。”
一名海军校官如此介绍说,“……更加麻烦的是,远东的苏联人也有了大规模的行动,其边防部队正在从萨哈林岛北部越过国境线,迅速南下。而当地日军的抵抗也跟在千岛群岛一样微弱,基本是望风而逃。”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总统先生。我们目前在日本面临的局面,就跟今年春天纳粹德国覆灭之后,英国人在欧洲面临的局面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差一些。日本军队虽然暂时瘫痪了,但并没有真正服输。
而且,即使日本人服输了,还有苏联人会跟我们展开争夺战!换句话说,日本人即使真的决心投降,也未必要向我们投降!他们还有投靠苏联人这另外一个选项!虽然可能性应该不会太大!”
霍普金斯指着地图、语气激烈地说道,“……根据最新消息,哈尔西将军正在刚刚占领的千岛群岛抢修大型空军基地,预备对日本帝国的本土就近展开战略轰炸,进一步动摇残余日军顽固派的抵抗意志。但是,军舰上不了岸!飞机也占领不了城市!如果我们在最前线没有数量庞大的陆军或者海军陆战队,没有显示出能够碾压整个日本的绝对实力,胜利的果实就是纸上的画饼,只是看着挺好,实际上却根本吃不到嘴里!”
“……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刚才不是已经准备把陆战一师调给他了吗?珍珠港那边也在想办法集结第二波援军。这些兵力难道还不够?”杜鲁门眨了眨眼睛,“……哈尔西那边究竟需要多少人?”
“……至少相当于艾森豪威尔麾下驻欧部队的同等规模,总统先生,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上帝啊!在日本还需要投入五十万兵力?我们的北太平洋航线运力承受得起这样的后勤吗?”
杜鲁门总统一时间不由得咋舌,“……从太平洋战区搜刮这么多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目前正在申请援兵的并不是只有哈尔西上将一个人,麦克阿瑟将军也想要在澳洲发动一场大规模反攻。而且,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战力也依然完整,即使放弃登陆斐济群岛,我们也必须在萨摩亚保持一定的留守部队才行。”
“……总统先生,为了赢得胜利,很多时候我们必须有所取舍!在日本帝国即将覆灭的时候,有谁会注意南太平洋上的几个珊瑚岛,究竟是插着星条旗还是旭日旗?这种细节不值得计较!”霍普金斯反驳说。
“……话不能这么说啊!虽然在南太平洋几个荒岛上的争夺战,确实是无关大局,但如果在战争胜利前夕易手,那么对于合众国的胜利者形象也是一种打击……”对于咄咄逼人的霍普金斯,也有看不惯的家伙站出来说话了,“……合众国距离胜利只差临门一脚了,有必要从现在就开始考虑战后的一些问题……”
“……战争还没有真正的胜利,先生!几百万日本帝国的海陆军还没有放下武器!”
正当白宫众人一时间争论未定的时候,又有一个新的消息从太平洋对岸传来:很不幸,是坏消息。
“……一支日本激进派的军队在昨天攻入了京都,主张和平的日本临时政府被颠覆了!”
于是,在片刻的惊愕之后,杜鲁门总统立刻做出了决断,“……看来您是对的,霍普金斯先生!战争还没有真正结束!我们不能让胜利从指缝间溜走!否则我们就都是合众国的罪人!
从现在开始,合众国必须立刻动员起全部的力量,一切的装备、弹药、补给、兵员,只要是能够凑出来的,都尽可能给哈尔西送过去!哪怕抽空整个南太平洋战区的兵力也在所不惜!不要理会某些无聊小人的唧唧歪歪!丢了萨摩亚又如何?丢掉新西兰又怎么样?甚至丢了整个澳洲又怎么样?我们在过去四年里打的败仗已经够多了!只要能够给垂死的日本帝国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任何暂时的退让都是完全值得的!”
对此,椭圆办公室内众人皆表示认同: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果还让日本人死灰复燃的话,那么他们这些家伙怕是都要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在教科书上以超级傻瓜的身份,承受一代代美国学生的嘲笑了。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麻烦的小尾巴需要解决“……澳洲的麦克阿瑟将军那边该怎么办呢?总统阁下?您准备如何对他答复?”有人对杜鲁门总统提醒说。
“……嗯,看来只能让澳洲方面再忍耐一段时间了。发个电报安慰一下麦克阿瑟将军,措辞尽量委婉一些……不,等等,我似乎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反正增援给哈尔西的部队,也需要一员陆军将领来指挥。索性就让道格拉斯不要急着去菲律宾,先去日本帝国的首都东京逛一逛如何?”
十月二十六日,西南太平洋,加罗林群岛,特鲁克环礁,联合舰队司令部后山,海军神社
王秋、马彤、郭政委、鞠川静香、南里香和一众日本联合舰队的舰娘们,正跪坐在榻榻米上,围在一台古色古香的电子管收音机四周,听着广播频道里被宣读的京都临时政府:
“……自昭和十六年突袭珍珠港以来,皇国对美交战已越四载,虽陆海将兵勇敢善战,百官有司励精图治,一亿众庶克已奉公,于南洋屡屡得胜,拓地万里,广布皇威于异域,但日本毕竟国力单薄,国际大势之日渐恶化,有目共睹。虽皇国一亿军民奋力抗争,然欧洲盟国次第陷落,战败之命运已难以逆转。加之,敌方最近使用残酷之核子炸弹,瞬间将帝都东京化为乌有,先帝、皇子、皇女、皇后及内阁臣僚皆死于非命。此等灭国之凶物,实非我等血气之勇所能抵御。如继续交战,国家将化为焦土,万民更受苦难。
鉴于世界大势及日本之现状,为保全我国亿兆赤子,谋求日本民族之康宁,同享万邦共荣之乐,我等唯有采取非常之措施,方能收拾时局。故而于京都成立临时政府,兹告尔等臣民,应俯首忍辱,恭迎美军入境,以求尽快实现和平。不管将来如何,此际宜忍其难忍,受其难受,同心协力,以图将来之复兴……”
不过,尽管这份京都临时政府发布的,还在美国电台的无线电波里传播,但事实上,此时这个昙花一现的所谓京都临时政府,已经被石原莞尔中将带着他的“讨贼军”驱逐出京都,一举摧垮了。
退役中将石原莞尔在名古屋组织的“讨贼军”,实事求是地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全军总兵力大概只有一千二百人,约摸相当于一个大队。其中只有一半是在长官默许下自愿报名的正规海陆军士兵,剩下的则是从退役老兵、军训学生、热心市民之中召集起来的志愿者,甚至还有不少女人也跟着去凑热闹。全军上下连步枪都做不到人手一杆,不少人只拿到了两枚手榴弹,重武器只有一门老掉牙的古董山炮。
虽然名古屋当地的军政当局,基本是默许了石原莞尔的招兵买马,甚至给予了一定资助,但并没有亲自加入其中的意思,明显是还想要继续观望形势。所以,这支讨贼军与其说是什么政变部队,倒不如说是石原莞尔这个著名战略家本人的粉丝团……无奈他的对手更加弱小,真的是就连这样一帮乌合之众都顶不住。
日本京都的这个主和派临时政府手底下,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武装力量,仅仅是勉强控制着为数很少的警察,而且就连这些警察的忠心和战斗意志也很可疑,根本不是旧帝国正规军的对手。此外,作为一座缺乏工业的文化古都,京都也没有囤积什么弹药和武器,连粮食都不多,想要进行防御战是不可能的。
更要命的是,面对日本军人的一贯霸道强势,还有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军国主义忠君教育,组建临时政府的这班家伙自己也是心中打鼓,认为自己是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尤其是当投降电文发出之后,各个府县当局或者地方驻军不是沉默,就是反对,甚至痛斥临时政府上下是勾结美军核爆东京弑君祸国的凶手,愿意承认和支持临时政府的势力寥寥无几,而且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整个临时政府上下早已慌了神,石原莞尔的“讨贼军”还没踏进京都地界,“首相”近卫文磨就已经弃职潜逃,剩下的人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为了扶持内奸,哈尔西舰队派遣航空兵对“日本顽固派”进行了轰炸。可是这年头的空袭破坏力远不如后世,而且哈尔西上将在日本既没有准确的地面引导,更没有可靠的战场情报,只是胡乱轰炸了一番名古屋市区,就只能悻悻收兵。殊不知石原莞尔的“讨贼军”早已离开名古屋,向着京都开拔出发了。
因此,当石原莞尔带着这一千二百多号散兵游勇“上洛讨贼”的时候,临时政府上下基本没做什么抵抗就一哄而散,参加临时政府的诸位大佬们各自化装出逃,愣是连一个人都没有被石原莞尔的部下给逮到。
尽管前后根本没放几枪,但能够“无血光复京都”终究是一场值得庆祝的胜利。石原莞尔就这样骑着一匹白马,怀里还抱着个艺妓,趾高气扬地进了京都,然后当街摔倒,不省人事,随即被医生诊断出了膀胱癌晚期,并且因为军旅劳顿的缘故,病情正在急速恶化,现在已经无药可救,只能依靠静养来熬日子……
于是,刚刚走上人生巅峰的石原莞尔,便从此住进了医院,估计是出不来了。而“讨贼军”的统帅,则变成了他的崇拜者之一,在东京核爆的前一天,才刚刚被晋升为将官的辻政信少将……很显然,这样的资历,在讲究排辈论资的日本陆军里面,是过于浅薄了石原莞尔好歹是发动过满洲事变,弹压过二二六兵变,差点当上参谋次长的名人,让他来牵头组织讨贼救国,勉强还说得过去,你辻政信又算是什么东西?
结果,虽然迅速搞垮了投降派临时政府,但日本帝国的统治阶层依然还是一盘散沙。整个国家机器处于瘫痪状态,军队也是群龙无首……而强大的美国哈尔西舰队,却还在日本列岛的太平洋沿岸伺机游荡。
一个星期之后,临时政府的大佬们陆续出现在了横滨。这是除了已经被美军占领的仙台之外,日本列岛本土唯一公开支持临时政府和对美投降的地方当局:或许是因为近距离目睹了东京核爆的两朵蘑菇云,和铺天盖地的沙林毒气弹造成的上百万条人命瞬间死光,导致这些横滨人都被如此惨剧给吓倒了的缘故……
然后,临时政府重新在横滨竖起了牌子,继续高唱抵抗无用论,并且得到了一部分近卫师团残部的支持,再接下来,一支美军分舰队突入东京湾,在未遭任何抵抗的情况下,与日本的投降派临时政府接上了头。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因为,这个所谓的日本临时政府,基本上是哪儿都管不动……
更可悲的是,在此时的日本,连一个能够真正代表这个国家的人或者组织都找不出来了。
或者说,各种自认为能够代表日本说话的人和势力,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了让人数不过来的程度。
“……感觉如今的日本境内,简直又像是回到了战国时代啊!中央政府完全瓦解了,地方上的所有人都在拼命抓兵权,抢物资,抢地盘,抢夺话语权,甚至是拉外援,然后各自凭着刀子说话。”
看了看被各种小旗子插得乱七八糟的日本地图,王秋伸手挠了挠头发,翻着白眼如此嘀咕道。
“……应该说,更像是二月革命之后,十月革命之前的俄罗斯……那会儿的俄国比现在的日本还乱呢。”
某只小学生驱逐舰娘耸了耸肩膀说道,“……可惜日共在本土的力量还是不够强,而且事先也没什么准备,否则倒是一个夺权的好机会……至于现在么,就只能让那些日本法西斯分子最后发挥一下余热了。”
实事求是地说,东京核爆之后的日本国内局势,确实是跟二月革命之后的俄国非常相似。
在苏联解体之后,有很多擅长发明历史的文人,把1917年的俄国布尔什维克描述成处心积虑的卖国组织,并且为此不惜向同盟国出卖大量利益,尤其是放弃大片的原有国土。而布尔什维克也确实是喊过一些类似的口号。但实事求是地说,俄国在一战中的崩溃瓦解,还真的不能把罪状扣给当时的俄国布尔什维克,特别是扣在那会儿还避难于瑞士的列宁头上。就算是列宁一直待在瑞士回不去,俄国的局势也好不起来。甚至如果没有列宁回去收拾江山的话,甚至连俄罗斯这个概念能不能继续存在,恐怕都会非常非常的成问题。
在二月革命爆发,列宁返回俄国的时候,俄罗斯的局面是一副什么模样呢?简单来说,就是整个国家机器散了架,冒出了一大堆名叫苏维埃的组织:苏维埃这个名词,对绝大多数现代中国人来说应该都不陌生,但这个名词的真正含义,很多人恐怕就不太清楚了,甚至还有可能把它误解为无产阶级革命的专用概念。
事实上,苏维埃这个词语的诞生很早,甚至早在马克思主义出现之前,其本身也跟红色革命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如果按照俄语的字面翻译,它的意思就是“代表大会”。所谓的“一切权力属于苏维埃”,就是什么事情都是要大家一起开会讨论才能说了算的,不能由某几个头头一拍脑袋就自作主张。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在俄国革命的过程之中实际执行起来,就变成一团糟了,首先就是苏维埃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点:二月革命之后,在列宁回来之前,整个俄国境内就一下子冒出了七百多个苏维埃,都自称代表某些人的利益。比如工人有工人苏维埃,农民有农民苏维埃,士兵有士兵苏维埃,教师有教师苏维埃。而且不管哪一种苏维埃都有很多个,比如工人苏维埃的数量就多达上百,有按所在城市划分的,比如基辅工人苏维埃,莫斯科工人苏维埃,也有按照职业划分的,比如铁路工人苏维埃,纺织工人苏维埃。这些概念很显然是彼此重叠的,结果很多人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哪个苏维埃的。
每个苏维埃都有自己的武装部队,彼此各自为政,互不隶属,简直像是**的国家。亏得还有一个彼得堡中央苏维埃和一个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让此时的俄国看上去还像是有个统一政府的模样。但实际上,中央苏维埃根本管不住下面的小苏维埃。临时政府也是个没钱没兵说什么都没人听的空架子政府,因为俄军都组建了自己的苏维埃和士兵委员会,除非能忽悠得士兵听话,否则临时政府的任何命令都等于是废纸一张。
所以,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的这八个月时间里,俄国政坛各方势力就是在进行一场忽悠大赛,谁能忽悠得最多数量和最有战斗力的小苏维埃俯首投靠,谁就能赢得政权,最后结果是列宁的忽悠能力冠绝天下,无人能及,堪比日后的希特勒,成功地用舌头把军队收服成了自己人,于是自然就成为了一国之主。
当然,忽悠毕竟是忽悠,等到忽悠的口号没法兑现,就只能通过一场红白内战来最终解决问题了……
同样的道理,在此时群龙无首的日本,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随着天皇、宫廷、内阁、战时大本营和整个日本中央政府,在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之下人间蒸发,日本全国人民一下子陷入了极度迷茫的无政府状态:交通和物流全断了,国内通讯也乱了套。原本的地方政府和军队确实还在,但仅仅是因为惯性而存在,很多人突然发现,既然天皇和政府都没了,国家好像也是不存在了,连最起码的配给物资也没处可以排队领取了己为什么还要听这些当官的使唤呢?
然后,老牌的政友会、宪政会、樱会、血盟团、兴东会、关东盟、黑龙会等等极端或不极端的政治势力,立刻凭着敏锐的嗅觉趁势而起,到处拉人壮声势:这些组织原本在太平洋战争时期,曾经被东条英机给塞进了一个名叫“大政翼赞会”的箩筐里,如今挣脱枷锁,立刻再次喊着救国之类的口号粉墨登场。
但问题是,这些会党原本的党首、元老和会长,有不少也在东京核爆之中蒸发了。结果很多组织还没开始举旗起事,就已经各自搞起了内部分裂。比如黑龙会就一下子冒出了十多个首领,彼此谁都不服谁,最后跟另一个世界的南斯拉夫解体一样,在乱七八糟的火并之中,迅速散架成了一堆小团伙。
接下来,各式各样的新组织,也是乘机蜂起、群魔乱舞,什么志士组、维新会、和平救国运动、反战同盟、天诛党、讨奸组……好像雨后的狗尿苔一样疯狂出现,把日本人和美国人都给弄傻了。其中既有失意政客和退隐名人牵头组织的团体,但更多的则是各种犯罪团伙和黑帮极道想要乘乱洗白身份。剩下一些干脆纯属逗比,比如在近畿就冒出了一个伊贺忍者团,盘踞了几个村子,说是要建立什么忍者长老国云云。
在这样一片混乱的无政府状态之中,日共自然也乘机拉起了一些团伙,组织了几个工会,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工人武装纠察队。但是就总体而言,势力还是过于微弱,远远谈不上能够掌握国内形势的程度。
最后,在一部分驻扎有大量兵力的地方,则进入了严厉的军管状态,至少在储存的给养耗尽之前,这些地方都是由诸位军官和将领做主,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变成军阀或诸侯,就只有天晓得了。
面对突然崩溃的日本帝国,苏联方面也同样是措手不及。目前红军的主要力量都在欧洲,远东地区的驻军十分单薄后只能应付着搞了个“日本海封闭作战计划”,企图把美国海军堵在日本海的外面,保证远东核心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绝对安全,以及确保苏联红军随时渡海干涉日本局势的能力。
为此,驻守萨哈林岛北部的苏联边防部队紧急动员南下,先是强行接管了该岛南部的日本控制地区,一路仅受象征性抵抗,随即又登陆北海道最北端的稚内,成功封锁了宗谷海峡。但是在推进到北海道中部的旭川之后,终于遭到日军第七师团的坚决阻击,只得暂时就此止步,等待后续援兵的相继抵达。
另一边,在十月二十日,哈尔西上将命令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试探着登陆仙台港,没有遭到任何有组织的大规模抵抗,却遇上了足足四十多拨各种来路的“和谈代表”,其中固然有前京都临时政府的人,但更多的则是一帮莫名其妙的三教九流,甚至有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来找美军干嘛的,只是跟着过来凑热闹而已。
当然,虽说大规模的抵抗是没有了,但小规模偷袭落单美军的“天诛”行动,却是接连不断,甚至还有某个倒霉美军上尉的人头被挂在了电线杆上。由于登陆的美军数量太少,只能控制码头附近的一小片街区,所以根本弄不清凶手是谁,又跑到了什么地方。于是气得哈尔西上将极端恼火,都在考虑要不要屠城了。
美军用两颗原子弹和成千吨沙林毒气,成功地把日本帝国打散了架,也弄得自己没了谈判对象。
在二月革命之后的俄国,虽然也是各种各样的苏维埃遍地开花,各个民族相继**,但好歹还有一个妆点门面的中央苏维埃和一个临时政府,让头脑混乱的俄国人可以假装自己还是一个统一的国家。
可是在眼下的日本,却连这样象征性的门面都没有。所谓的日本临时政府乃是一心跪舔美军的投降派,合法性和认可度比二月革命之后的俄国临时政府都差得远,地方实力派也还在整合之中,社会秩序一片大乱,全国各地的通讯和交通完全中断,很多乡下地方的日本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此,美国人很头晕,苏联人很头晕,日本人自己也很头晕,特鲁克这边的联合舰队一样很头晕。
因为,跟本土的情况一样,身在南洋前线的几百万日本军民,也一下子陷入了瘫痪和混乱状态。
虽然依靠舰娘苏菲的渗透和掩护,以及山本五十六元帅生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共在这里打下的根基很深,但想要从“地下俱乐部”变成执政机关,重新理顺组织关系,拉拢实权将领,统一内部思想,也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光是要把散落在方圆几千公里的各艘主力舰给集结起来,就得耗费上不少时间。
所以,在舰娘苏菲的“南洋革命”大业正式开展之前,王秋和他的团队,暂时也无事可做,只能先尽量搜集情报,分析局势,等到把这个异变版二战世界副本的情况,在各自的头脑里弄明白了再说。
当然,不头晕的家伙也有,比如南京汪伪政府的态度就很明确:日本爹看着是不成了,换个美国爹吧!
不过,究竟该怎么把日本爹换成美国爹,还既要保证身边的日本皇军不跳出来把自己“死啦死啦”的,又要保证自己在事后不被当成汉奸清算,这个换皮的手法就很有讲究了,堪称是地狱级的操盘难度。
幸好,此时驻扎南京的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早已被抽调得只剩了个空架子。那些比较有干劲的青年将校,几乎统统去了南洋和澳洲,剩下的都是些颛臾老朽、苟且偷安之辈。而江南地区日本驻军目前唯一的精锐核心,又是头脑最灵活,最精通生意经的大阪第四师团。若是天皇和军部尚在,出于尊皇观念和军人操守,他们固然不能逃避战争和死亡。可如今连天皇都没了,他们究竟要为谁而战?还是先保命再说吧!
更别提,在那个主张投降美军的“日本国临时政府”里面,颇有不少大阪的财阀权贵……于是,在日伪双方的合谋之下,又设法勾搭上了“外部势力”,折腾到最后,居然真的把这个换皮大业给弄成了!
结果,当王秋从收音机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简直是感到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而过:
“……民国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重庆国民政府发表,兹定于本月二十八日凯旋南京。原南京国民政府主席陈公博,已于前日辞职下野,预备出国考察,虚位以待蒋公前往南京主政……”
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个世界的蒋委员长啊!你的节操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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