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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槛儿,跨不过去就是跨不过去,无关你有多强韧的意志,只看你有多强硬的拳头。浣石派虽说是掌门胡宁欲攀龙附凤才渡江而来,但客观上的确为泰平镖局止了损,在任天镜把人分批撤走之后,这支接棒的援军很快便将无衣部众逼上了绝路,浣石派小门小户,但胡宁毕竟也是一门之首,一对一摆平一个不在全盛状态的海士魁已是绰绰有余,再者说他也听懂了关凌霄的暗示,若不在此露一手又怎能在将来论功行赏之时有底气?金吾卫作为无衣门主的贴身护卫,实力也的确是非同凡响,诚然狂风卫托大被小郁废了左腿,但三人配合起来也多多少少为无衣挽回了些颜面,只不过架不住最后众人一拥而上的围攻,也只得殒命当场。而最后硕果仅存的,还有战力和斗志的人,就只剩下了“菩萨蛮”。“恕我直言,咱们大势已去了,还是投降吧。”主动劝说摩诃迦是倒戈卸甲的居然是寇熊,混战之中谁都顾不上他了,所以他在废了不少功夫摆脱绳索之后便偷偷溜到了昏迷过去的妹妹身边准备带上她远走高飞,但恰好又赶上小郁带着援军包围过来,便一直装死到现在。可能有人会对此感到不解,但你们根本不知道寇熊究竟在贺难的手下经历了什么,总之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要是老子这波能挺过去活下来,那说什么我都不再掺和江湖事了。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摩诃迦是不由分说地便突施杀手,在寇熊全无防备之下一拳穿进了他的胸口——当然,寇熊的一身武功已经被废得七七八八,就算他有所戒心,也挡不住这狠辣的一击。“你、你为什么……”芮无勋站位距离摩诃迦是算是近的,就连他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援救的同伴吗?”“从他要劝说我向你们投降开始就不再是了……”摩诃迦是轻蔑地朝寇熊那死不瞑目的脸上啐了一口血沫,如地狱恶鬼般的面孔挤出了格外复杂的神情:“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出于这个誓言,我们这些人才没有抛弃他不是么?如果早知道这家伙会抱着离开无衣的想法,那我们本不必为此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可以说到今天为止,我们的每一个步骤都是为了保全他的活路,但他却为了自己的安危舍去了金兰的情义和无衣的理想!”嗔怒,悔恨,埋怨,烦恼……尘世俗人的妄念徐行于西廊酷烈的风沙,浸泡在孔雀大帝国的母河,翻越过边塞外不融的雪山险川,最后回到摩诃迦是眼前终于消散——他执念太重,并非一个虔诚的头陀,但他应该算是一个忠诚的斗士,他选择今日以无衣大将的身份而死!“来吧,有谁敢接下我这一招!”摩诃迦是的斗气于此刻震撼寰宇,那是一个鬓已星星的老人的回光返照,是一位从杂念当中解脱、得以觉悟圆满的僧人从歧途之中披荆斩棘的“成佛”!就连陈风平强破绝顶瓶颈相比之下也不过尔尔,模糊的法相时隐时现,与宝相禅师那端庄威严的金刚大相径庭,凶暴狞恶的阿修罗于此刻降临凡世!“无论是谁来挡你这一招都必死无疑,但我还是有点儿自信的。”关凌霄分开人群,直面这不蹈凡律的至杀至灭!他的判断没有错,其它人被这一招打中就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而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差不多有两成左右的概率会死吧!“哼,是武林盟主亲自来为我践行么?”摩诃迦是已摒除杂念,自然也不会再抱着杀一个够本的心态挑挑拣拣的,作为一个武人,能有一个最强的对手来直面自己最强的招式,或许也算是个善终?忿怒的阿修罗将那足以令天崩地裂的巨力都压缩在拳头大小的空间当中,而武林盟主也终于陷入了久违的紧急避险,周遭诸多高手此刻都已敬而远之,但却有一种莫名被抽走了些许真炁的无力感。“结束了吗?”顶礼膜拜的众人当中,唯有芮无勋实力最强了,但以他那强化过的敏锐五感也只能察觉到二人招式引发的爆裂,却无从分辨究竟谁胜谁负。斥力将关凌霄推开,武林盟主跌入了到了人群当中,他的双臂自肘以前发生了严重的骨折,就连抬起来拭去鼻血也做不到,而双手更是被冲击得血肉模糊,几能见骨。“凌哥哥!”第一时间奔上来的便是宁藏花,她也不管那老和尚死没死,会不会上前补刀,总之便已然护住了关凌霄的肉身,不住地检查着伤势。“放心,我没死。只不过……估计得有三个月才能好利索了吧。”少盟主在花儿的膝枕上勉强靠坐起来,此时他双手上的皮肉伤已经开始在真炁疗愈的作用之下开始愈合,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的双臂可没有那么快就能恢复。而等到激起的烟尘全部散去,众人赫然发现战场当中已经没有了摩诃迦是的踪影——那副风烛残年的躯体到最后已经负荷不住法相的威能,在最后时刻发生了崩解,他的肉身已然风化,这也是关凌霄那八成信心当中考虑过的可能性。“泰平镖局,谢过关盟主的舍命相救了。”郁局主也带着女儿围了过来,虽说是晚辈,但江湖可从来不是个看岁数的地方。关凌霄笑了笑,没有太把这恩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对了,贺难还在马车里躺着呢,那家伙伤的很重,你要不要去看看?”还未等关凌霄说完,小郁的倩影已经挪移出去老远,她掀开车舆的门帘,就见到宽敞的车厢里贺难熟睡的像个死人,精神头倒是看起来不错,但皮相却是灰头土脸伤痕累累,最明显的便是右肩处被包扎起来的位置已经被血浸花。“很辛苦吧。”小郁默默地坐在贺难身边,低声道。“那当然了。”贺难翻了个身,以俯卧的姿势继续安眠。…………关凌霄没有再下杀手去干掉一个彻底失心疯的柴思畴,因为他也想验证一下那诅咒是否真像传闻当中的那么灵验,于是便让载自己来的亲信随从先将柴思畴带回城里,但金满和电闪雷鸣却没有这等荣幸了——毕竟曾经也是兄弟一场,史孝文没有再参与赶往另一头的行程,而是表示至少要给金满一个安葬,所以二人也就没有再约束他。飞驰的马车上,能有武林盟主亲自为自己驾车,也算是排场了,而贺难则拄在门边叼着烟斗,有一茬没一茬的与关凌霄聊着天。“要是柴思畴身上出现了什么症状,你可一定要赶紧写信来告诉我呀!”虽然表面上看贺难不怎么在乎自己也被邪剑所伤,但那也是乐观的心态使然,更何况在战场上又怎好露怯?可事后平静下来再回头去想,那可是性命攸关天大的事儿,死字当头贺难也罗里吧嗦的。“呵呵……那两把剑你不是还得物归原主么?或许‘神剑’会知道能抑制甚至破除诅咒的办法也说不定呢。”关凌霄道。“哼……看来你留着柴思畴的命也不只有一个理由呢。”也不知道贺难从中解读出了什么,只是不住地冷笑,不过很快他就自己转移了话题:“话说你是打哪儿来的?”从关凌霄口中得知小郁一切平安的消息还是让贺难精神为之一振,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一件事,言道:“也不知道小郁和花儿姐知道是她们大姐把情报泄露给了柴思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啊,她们两个会接受的。”关凌霄一抖缰绳,下意识地回道,却倏然察觉贺难其实是在试探自己:“你很坏啊小子。”果然一切都在关凌霄的掌控之中,贺难一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了关凌霄也知道李问渠的事情,再联想到他今天居然慢慢悠悠地还坐个马车过来,更是能印证这家伙渡江的时机并非单纯的巧合,而他的隔岸观火就更是运筹的一部分了。“你先别急着生气,我还得再告诉你一件事。”忙着看路的关凌霄连头都没有回,但他还是知道贺难正要开口骂人:“其实这件事儿也不能全怪到李问渠的头上,她不冤枉,却也不应该背负始作俑者的头衔——早在柴思畴就此事与李问渠接头之前,无衣便已经收到邪剑会出现在衔阳客栈的消息了。”冷静下来的贺难简单地在脑海当中算了算时间线,意识到关凌霄所言并非没有可能,“侦探”的本能让他不免觉得毛骨悚然——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么,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而通过那条线索就能找到答案!“真我”的精神领域让贺难思维的运转速度提高了数倍,而在他在穿针引线之余,突然被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答案所吸引,但就是这个答案,却让他倍感吃惊——因为这个名字尽管有些牵强,但却能恰逢其适地填补在问题的空白当中。“这么混乱的局面、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这么长的时间脉络……”贺难自言自语,汗水流经伤口带来的刺痛感也未能平复他的震惊——越是错综复杂的计划,失败的可能性便越高,因为每一个变数都有可能导致事情在发展的过程中诞生一些“副产品”作为结果,甚至会导致事情完全偏离原本的方向,所以变量越少越可控——但只要计划的制定者并不在意副产品的出现,那么理论上来讲……的确有这种可能不是么?意识到贺难已经接近了答案但却无法下定决心,关凌霄也是果断地推波助澜:“所以他为了把事情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还是直接干预了不是么?”“呼……你早就知道。”贺难从真我当中脱离出来,第一反应却是有点蛮不讲理——其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知己而非朋友,这还是贺难主动划清的界限,所以此刻的愤怒倒有些双重标准:“既然你早就知道,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的……那些人本可以避免无谓的死亡!”武林盟主叹了一口气:“你把我想得太高了,其实关于这个答案,我也没有比你早领悟多久……”在这种压抑了良久的氛围之下,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而在关凌霄已经能稍微感知到战场上真炁对轰之时,他还是打破了冷战:“这样吧,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好了……”但贺难并没有应答,亢奋的激素加班了太久不得不褪去,反噬而来的疲惫终于将他拖入了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