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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港横波,坚船难渡。岳浩然所约定的聚会处,实则是怒港海湾外的粼波岛。而纵观全国,也鲜有像怒海这样气候不定、风浪剧烈的近海了,有传说正是一代武林盟主薛无敌在粼波岛上仗剑割海,才使得这片海域难以平息……总之到了现在,怒港依然是人迹罕至的码头,也并没有任何船只会将此处规划到固定航线之内,驻港船舶几乎只有两种——四海帮的渔船,以及朝廷会定期轮换到此地练兵的水师。贺难等人并没有前往粼波岛一睹“割海遗址”的打算,只是交付货物、看看海景就要前往芒城了,所以便从钺月郡走陆路到了码头外的小镇——这海滨镇可以说规模出奇的小,人口也十分稀少,远远比不上临近“商都”的城镇繁荣,只是走在大街上都能从风中闻到海水的腥咸,而居民个个看起来都带着一股剽悍之气。“最开始……我是说可能得追溯到几百年以前了,只有一群敢拼命的渔民聚集在这儿,连镇子都算不上——那些渔民们在泥沙当中打下长达几丈的铁桩,再用绳索铁链将船只竹筏等与铁桩连在一起,最后连成一片渔排,饮食起居都在上面做些养鱼的行当,每当天气稍微好转一些的时候就会松开缆绳驾船出海。而这些渔民的目标除了肉质鲜美的特色水产之外,甚至衍生出了一种‘捞宝人’的行业。因为许多货船飘洋过海却因为不熟悉此地环境导致最终沉没,那船上的一些宝物也就随之深埋礁底。”从此地前往芒城是要先走一段水路的,所以贺难也稍微动用了一下自己在四海帮那微妙的人脉订好了航船——来给众人做导游的也算是相识,曾经在少年英杰会上亮相过的向东流,只可惜他的实力一般,只在初轮就被丐帮弟子阎奇所淘汰。不过就此刻他将怒港发展的一些历史为众人娓娓道来的健谈,以及将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能看出其除武功之外的优点了:“只是那年头的造船技术太差,风浪一拍几乎就能把小渔船翻个个儿,就算渔民们的水性再过硬,能活下来的概率也不高——但能在这儿获得一夜暴富的捷径,还是吸引了很多亡命之徒,并最终成为了他们的聚落。”“薛帮主建制四大水司之后,这里也被养水司的兄弟们逐渐拓展成为一个正式的渔场,后来也随着产业有所起色而渐渐成为了小镇规模的聚落——如今这里的居民大概有三成都是四海帮的帮众,但其它渔民船工也和我们保持着紧密的合作关系,除此以外还有部分官府留下来维护港口设施的衙役,每年夏秋两季都会有水师在此调练,届时我们就要把大半个码头让出来。”向东流继续介绍道,这镇子的确很小,几人聊天的功夫便已经走完了主干道,而向东流也是要引着贺难他们到码头边的渔排上转一转:“你们来的倒是时候,否则没有官府凭证是绝不许靠近码头的——水师占住码头之后,就算我们四海帮的人也必须凭着渔引才能进码头。”贺难等人点头附和,又听向东流说春天一般都是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冬天海钓危险性极大,海鱼也都倾向于洄游到深海当中,所以四海帮也只能在开春之后调集更多人手来广撒网。这次的队伍当中还多了一起跟过来的芮无勋和哥舒昊这两位稀客,楚江王可以在去芒城的路上下车,就先承担下了为众人保驾护航的职责;而哥舒昊的地盘虽然在北方,但他现在对魏溃抱着一种谜之崇拜的心理,淬石庄地宫中的遭遇也让他想和那个胜师有所了断,便提出跟随众人一起去芒城。一行六人有三个北人,却是连着陈炎弼这个西南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少爷有四位都没看过海,所以这一趟观光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甚至还体验了一把垂钓……只不过这几个人到底是没什么经验的,所以六个人加在一块儿也没有四海帮任意一个小年轻收获的多。到了傍晚也是由向东流做东安排了一顿海鲜宴,虽然贺难搞死了人家的老帮主陈风平,但自从上回与王巨溪私聊过后也算是贵客了,向东流作为南海龙王手底下的人也自当以礼相待,搞得也算热闹和谐。又过了一日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剑也终于到了这镇子里。岳浩然还是前两次到访泰平镖局的那身打扮,外罩一层不但朴素而且破烂的连帽斗篷,里面穿的却全是舒适的锦缎,这老人连剑也没有随身带一把——贺难魏溃两人可是亲眼见过的,到了他那般层次,随手削出来一个树杈子都能把超一流高手当孩童一般戏耍。“前辈似是又年轻了些。”贺难起身邀前辈入座,寒暄之际已经使了个眼色让哥舒昊跑一趟腿——将那两个铅盒子抱过来,但同时这小子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码事。他在算行程。岳浩然曾经在泰平镖局留下过书信联系的方式,只不过并非剑门山,而是让泰平镖局将信件转交给同在钺月郡内一家“广缘宝栈”手中,其大掌柜本是剑门山弟子后来退隐江湖,便在京城内开设了第一家广缘宝栈,后来买卖做得越来越大,这广缘宝栈也就开遍了京城周围的数郡——岳浩然称自己云游天下,常住广缘宝栈,自会有办法联系上自己。“果然没有离得太远么……”即便算上岳浩然比自己一伙人晚了两天半才抵达怒港,这位神剑前辈赴约的速度也足够快了,这就意味着他收到回信时就在以京城为中心、广缘宝栈可以辐射到的地区之内。“不成想竟还是你把剑送回来,小友费心了。”岳浩然饮茶之余已将那两个铅盒打开一一验视,确认没有问题过后便又合上铅盒推到一边:“看来中原三大镖局的招牌果然是值得信任。”“当初也是承蒙前辈信赖,才将宝剑托付于我,所以晚生也得亲自将东西换回来才不算辜负。”贺难这边也是礼貌应对,而后又聊了两句才道:“晚生有一事要请教……这宝剑既然是剑门山传承之物,那是否有过受此剑伤却并未因此剑而死的例子呢?”此言一出,岳浩然便已有些了然,顿时神情严肃起来:“小友……莫非是被此物所伤?”贺难点了点头:“既然前辈有言两剑材质同源,那想必效果也是大差不差,或许可作参考。”本来贺难还没有明说受伤的是谁,但岳浩然也没有枉活半生不是?当即便道:“你且将肩头伤口与我观察。”看了片刻,岳浩然不禁叹了一声,饶是贺难也没听出这老剑仙是喜是忧,便等着对方的下文:“我看这是你先受了剑伤,又自己削下去一片肉吧?而且应当是划伤非刺伤……此事属实否?又是距离受伤多长时间处理的?”剑道之魁,莫过于此,只草草看过伤口便敢自信十足地下定结论,而且所言俱中,在得到贺难确切的答复之后,又言道:“小友真是鸿运当头,伤在肩头,不在脏腑,又未深入骨髓,只是浮于发肤,处理得也足够果断及时……”贺难从来都不是一个急脾气,但听岳浩然这么卖关子,却也倍感煎熬。神剑也看出来这后生心焦,故而道:“此剑杀生无数,却的确有那么寥寥几例,都是用你这般办法最终得以保全性命,不至天妒英才。”也不等贺难松了一口气,老剑客又道:“然而之所以家师称此剑凶煞,却是由于遗毒甚猛,那几人虽然得生,但自此之后身体却也每况愈下,不复从前——只有一人凭借着一枚奇珍宝玉,日日或衔于口中,或贴身不离,得以再有十年阳寿,只是那也是祖师留下来的故事了,那宝玉有何名字,是何种类却是未能闻其详。”不过贺难听到这儿也就暂且放下心来——那几位伤的可要比自己还重,却也能有数年可活,自己想必也不会那么倒霉,而且只要还活着便总能再想办法出来,只要不是像柴思畴那种没几个月好活了就算赚到。这般想法,确实是贺难乐观的一面所致,以至于全然忘了还有身体欠佳这种副作用——当然,在他被东方柝传授玄门内功之前他的体质也好不到哪儿去,妥妥的弱鸡一个。得到岳浩然答复,贺难便已心安,魏溃又来短短求教几句之后,众人也都看出来岳浩然有送客之意了,便不再叨扰,双方就此分别。岳浩然此行非但要封剑海中,也是想趁此机会一睹当年粼波岛割海遗址的风采,所乘之船自当也是由四海帮所安排,而贺难一伙儿则在翌日乘船反其道而行,朝着那深谷之中的山城去了。至于双方的再见,却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