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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日府。天光一碧如洗,风清云散,枝头绽开小花,院墙大门吱呀打开,一群人说笑着走了进来。为首之人拥有一张温和且颇有少年气的面孔,两条眉毛修长入鬓,眼珠像宝石般光泽闪烁,鼻梁端正高挺,嘴唇润泽,俊雅非常。尤其是一身金纹麒麟服,佩鸣玉响,更显尊贵。“帝子大人请看,这是我曜日府环花院,种植奇花异卉一千三百四十七种,一年到头哪怕是严冬,都有艳色争奇。”说话的是一位白须老头,他穿着绣云气水纹的曜日袍,气度宽和,将院中景致娓娓道来。“环花院得名于院中构造,是土院师长和府子们一起修筑山石林木等诸多风景,水连木,木种山,山出于皓日,日落于金峡,整体环环相扣,既能引风又可控水,除非繁花茂盛需要修剪,否则是无需专人来看管此院的。当然,区区小术,自然入不得大家之眼。”他指的是,以土德正位自居的黄天。帝子微笑道,“哪里哪里,虽然土德之力不够浑厚,但精巧有余。不过,本宫记得今日是来曜日府看望都灵之子的,可不是来看这些小花的啊。”曜云缓缓躬身,恭敬道:“帝子所言极是,待穿过这些院子,很快就到了。”于是,他们又穿过了瀑水院,青霖崖,小焰山,锐金池,聚土屋……当老头介绍到曜日府的后厨时,黄天帝子终于彬彬有礼地打断了他,只是眼里不见笑意,“素闻曜日府有一柏室盛名在外,据说即使是帝种污秽也可祓除,本宫好奇得紧。”“啊,有这等神异?”曜云露出困惑之色,“在下虽身在院中,竟未曾听闻过。”“夫子也不知道?”黄天帝子似乎也很疑惑,他手指向一处道,“那边飘来的柏脂气味很是浓厚,不是这个方向吗?”曜云回头看去,嘴里还没忘了说话,“那边是后厨的柴火房……”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可回头之际,已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本宫很想试试柏室是否这般神异,先去一步了。”话音在半空飘落,却不见了那麒麟服的人影。“帝子且慢!”曜云正欲追赶,而黄天帝子随行的侍从们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道路。气氛凝固之际,曜云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随即露出庆幸之色,放下手臂,不紧不慢地道,“既然帝子先去了,我们也得跟上,否则岂有这般待客之礼?诸位请吧。”话音落下,周围暗中跟随已久的府子们纷纷走出,人数是侍从们的数十倍有余。黄天帝子身影快得像一阵风,呼地掠过重重瓦檐,座座高阁,他不知道自己胡诌的柏室在哪里,但却知道自己要找谁。就从方才他摆脱曜日府的老头起,一股玄妙的气息便勾动着自己的情绪,说不清是缘分还是命运,只道是心之所属,意之所向。他是自己此行要寻找的人吗?如果不是呢?肆意在曜日府闯荡就给了度长青出手的理由,虽然打不起来,借机驱逐却是足够了。因为此地借帝降之所的影子而建,是通往【彼岸】的门户之一,除非黄天下旨,否则自己也没有把握乱来,西金人的疯狂和玄天信徒有得一拼。可是黄天……帝子心中叹气,脚步也缓了下来,像一片漂泊的落叶,轻悄悄地落在一处庭院里。仰望面前气派的殿宇,帝子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地方。根据探子的消息,度殷就在这里禁足。不过,自己此行目的是验证度殷是否是天宫祸乱中借机晋升的合窳,如果是同一人那就将之降伏,然后交给云渡书院审判,安抚民心,打压天宫气焰。此外还能借机给西金施压,彻底掌握五方地域。毕竟以传承祸乱上水渡乃是禁忌,天宫和山神殿见不得人的原因就在这里。如果不是,就劝他加入帝子战,并把西金也拉进来。这完全是因为黄天的旨意,是在自己再也得不到祂的回应之前——得到的旨意。多么荒谬,黄天帝子找不到黄天上帝……原本镇压五方的唯一帝君是放弃这个世界了吗?还是单单只放弃了自己?帝子心中充满了彷徨,他踏上台阶,轻轻推开那门,满室烟云飘渺,幻如仙境,圆肚宝塔似的香炉明暗闪烁,炉前立着一道人影。人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头苍白如焰的短发,两道眉毛好似刀锋刺入鬓角,瞳孔也是白色,和眼珠内外形成几道层次分明的白,瞳孔里勾金描玉般的光芒,配上那张冷酷无情的脸,透出一种金色冰魄似的美感。这少年明明矮了自己半个头,站在面前时,竟有种巍峨高山般需要仰视的错觉。“度殷?”黄天帝子露出疑惑之色,这人和他所知的完全不一样,从外貌到传承,都不太对劲。他仔细地看着面前之人,纯正且微不可查的明黄毫光轻触向对方。然而下一刻,试探的灵源陡然失去联系,冥冥之中传来感应,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冰冷至极地扫过他。黄天帝子像被雷电劈中一般,猛地站起身,“你!!!”“帝君?!”他面色惨白如纸,明明是绝无可能降临在这里的存在,却如此简单地昭示了真身?!且不说降临需要何等困难的仪式接引,小小的上水渡根本就支撑不起祂啊!何况黄天上帝降临不通过自己,反倒出现在白帝子的身上,简直是天大谬论,何其荒唐!但是,自己绝对没有认错。就像幼兽绝不会认错母兽,孩童不会认错爹娘,祂出现在这里,无疑就是天上之帝,就是自己在麒麟台参拜的那位无上存在!“怎么可能……!”黄天帝子的眼珠逐渐亮如皓日,明黄的光辉威严宏大,他的脸上却露出惊恐疑虑的神情,麒麟纹像山脉般在脸颊和脖颈上攀爬,时隐时现。什么情况?厉九川不由得皱眉,他认得眼前的老熟人,但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虽然成熟了不少,但惶恐时还是显得相当稚嫩。“言乐?”厉九川看了眼大敞的殿门,右手轻轻拨动,大门便随之闭合。再一回头,言乐已经老老实实盘坐在自己面前,活像一个见到严肃长辈的小孩。厉九川心中不解更甚,这种程度的震惊和惶恐,是作为一位帝子轻易会出现的吗?就算是知道他是厉九川死而复生也不至于如此,何况还叫自己帝君?对于他来说,什么存在才能被称呼为帝君呢?厉九川的瞳孔不自主收缩起来,如果麒麟子看见了天上之帝,他的行为是否合理了呢?也只有看见了原本不会降临的天上之帝,他才会如此震惊吧?!但是,不对劲。虽然他早有猜测,无上玄天通过自己完成了降临,可即使言乐看见了无上,也不会脱口而出,喊玄天上帝为帝君!他应该大喊玄天,或者玄帝,而不是用这种近乎亲切的措辞——帝君。除非,黄天帝子看见了黄天上帝!寒意像一条湿冷的蛇,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人骨头僵硬,浑身颤抖。这一瞬间,厉九川想到了很多事情。他早就知道玄十一是个骗子,或者说,是从无数张嘴里听说他是个骗子,如果登帝前的无上和玄十一是同一个人,祂最擅长的事情是否就是欺骗?抛开一切故事里最容易拿来迷惑他人的情仇纠葛不提,单看得失,五方天帝里,除了黄天尽数跌位,更甚者连帝种都不知所踪!如今言乐又将自己身上的无上玄天错认为黄天上帝……如果说,黄天上帝和无上玄天是同一个存在呢?虽然传承相互排斥,帝种几乎不可共存,可谁又能说一个帝不能拥有两个权柄呢?!如果说,黄天就是无上,那么五方天帝在过去的岁月里一直被悄悄斩除,到如今除了无上而外的所有天帝都被灭杀到只剩帝种!真正的赢家根本不是黄天,而是无上玄天啊!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涌出了更多明悟。无上玄天所渴求的,就是天上地下,宇内八荒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有一点超出预料都不行,哪怕是“自己”,也不可以。祂容不得任何存在和自己平起平坐,誓要成为最强的唯一的帝君,强到让众生众神,都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