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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眼见两女官所在屋里再无别的动静,便飞离此处,继续在王府上空徘徊,想要再仔细寻一寻玲珑骰子的气息。只因他记得胡媚子曾提过,那骰子内镶嵌的赤精珠,乃是每两个一对儿,嘉菲胸前锦囊内的那颗出自豫王府,那王府里理应还有一个才是。但又飞有小半盏茶的时辰,也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便只得展翅往前府飞去。好在这一路过来,府中并无任何法阵结界和修行人氏潜伏,刚飞至整个王府的中心大殿上空,他与嘉菲的气机便重新连接。而此时郑太监才刚小跑到后宫宫门处,将手上金字令牌亮给看门的太监,又告知其待会要带人进宫,这才打开宫门放其出去。郑太监出宫门前,拽住一个伶俐小太监,特意交代几句,眼看着小太监飞奔而去,他这才得机扶墙喘上几口粗气,而后也跟着跑向前府。此时程羽已从小太监头上轻松超越,不多会儿就飞到嘉菲附近。他将方才所见都传音给嘉菲,并告知沿途自己已经飞过一个来回,府里并无结界法阵,只在后宫门外有一队金甲卫士,是金吾卫外卫,猫妖便也就放下心来。过不多会儿,院外便有纷乱脚步声传来。“快!快开门!”“哗啦!”锁落门开,门房管事的领着几个小厮,手上捧着吃食点心盒子笑嘻嘻进得院来。此时正房内的娃子们都还未入睡,听到外面动静都纷纷爬起,在窗前趴成一排。厢房里的正副班主却不敢出来,只守在门后从门缝里向外观瞧,眼见来者并无恶意,这才敢稍稍打开个门缝。。“老班主,出来吧,嘿嘿!之前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这点子吃食消夜还望不要嫌弃。”班主一脸懵懂不知发生何事,见管事的招呼,也只得拉着副班主一起来到院中,转头瞧了瞧对面的嘉菲,却见她也不客气,接过那盘糕点略扫一眼后,便指向身后道:“送至正房去吧。”说完她摆摆手,小厮赶忙答应一声,接过糕点便向后跑去,旁边的管事也是跑前跑后一阵忙活,全不似之前那般倨傲。又过了一会儿,郑太监才在小老公的搀扶之下,喘着粗气跑到院外,在门外立住了并未急着进去,待喘匀后,方才挺直了腰板,手持金字令牌,清一清嗓子后尖声喊道:“奉郡主娘娘令旨,召寿喜班班主、及武生程某即刻前往月云斋。我说二位,随咱家走一遭去吧。路上我也捎带手给二位讲讲里头的规矩。”闻听是郡主娘娘的令,老班主顿时吓一哆嗦,实是不愿去的,便缩到副班主身后,意欲将其向前推,郑太监见状,瞪他一眼,语气又高三分对其喊道:“走吧!里头点了名要你二位前去,时候不早了,莫要误了时辰!”班主见太监瞪了眼,只得无奈出来,又眼看嘉菲已当先跨院门而出,心中莫名也有了一些底气。回头告知副班主代看着众人,而后硬着头皮就要出院,却又被副班主一把拉住,暗中递过来几个眼神,先向太监背影连着努努嘴,再指指自己钱袋,老班主当即会意,摇头苦笑着追出门去。程羽一路都在他们头顶跟着,一是维持着结界,二是那郑太监路上嘴就没消停过,倒是把整座王府上上下下的干货都交代了个清楚,比月云斋里烧水丫头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原来这豫王府大体也是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府里人称前府,后面则称为后宫,但与皇宫的后宫又是两码事。王府前府还是由管事和小厮们打理,但前府男丁不得擅入王府后宫,一道高高宫墙将王府前后相隔开,后宫里面平日都是太监与贴身女使们伺候着豫王一家上下。因此豫王府后宫里的太监们,凭借着近水楼台的势力,行走到前府时平步升一级,尤其几个大太监,更是前府管事们巴结的对象。但与其他皇亲国戚还不同的是,豫王本性洒脱不羁,除了专爱花鸟鱼虫、逐犬戏马之外,对世俗的能人异士也都能以礼相待。像他前府里就养着一个二三十号人的戏班子,就住在前府戏台西边院子里,与安置寿喜班的小院子隔廊相对。他府里自养的戏班子里,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小戏子们自住一小院,另外吹拉弹唱的琴师鼓手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便住另一个院。但无论排练还是堂会,自养戏班的众男女都会偶尔出入后宫,因此上豫王府的后宫并不像其他王府那般宫规森严。再加上豫王独女小郡主其人颇有乃父遗风,因此嘉菲他们夜晚能入宫,在豫王府里也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之事。但此处终归是亲王府,无论规格与等级,在整个九州大地也只在皇宫之下,因此该有的规矩亦是一样不少。像什么觐见王爷、王妃、世子、郡主时,不得仰面直视之类的铁律自不必说。待会虽说见得只是郡主座下的女官儿,但也马虎不得,毕竟是郡主娘娘贴身之人,在下人们看去,说话行事个个都相当于小半个郡主。“好在啊,这次出宫,郡主娘娘将那两个惹不起的带走了,留下另两个温良谦和的看家,要不然啊,哼!”郑太监冷哼一声,斜眼看到班主浑身一颤,面有得意色继续说道:“若换成那另两个,说不得考校时你们出了一差半错的,当场就是一顿板子吃哩。”郑太监说完,身后一直不吭声的班主鼓足勇气开口小心问道:“考校?敢问公公考校我等什么?”郑太监闻言扭头瞥一眼班主,鼻孔里轻哼一声却不理睬。老班主起初一愣,继而当即紧走两步,从身后悄悄将一块几两重的碎银塞在对方手心里。郑太监借着连廊里悬吊的纱灯,略低头扫一眼手中之物,当即脸皮便松弛下来。“你们戏班子还有何物值得我们豫王府来考校?自然是考校你们的戏功,待会记得卖点力气,可别忘了,咱家王爷和郡主娘娘,在戏上可都是行家里手。”“是是,这个自然,我们这一两年也学了几出咱京城里的红火新戏,像那虎母洗冤传啊,春闺梦啊,都是咱拿手的,待会儿……”“啊呸!”老班主见太监收了银子脸色缓和下来,便说得兴起,却猝不及防的被郑太监一口啐在脸上,那太监啐完后,捏一捏手中碎银,脸上又松下来道:“也别怪咱家啐你,就你说的这两出戏,哪个不是出自咱豫王府的?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嘿,待会若真要考校这两出戏,你们可收敛着点,千万莫带那些个荤腥恶臭、乱七八糟的脏滥玩意儿出来。”“是是,不劳公公费心,这个自然。”班主连声奉承着,郑太监轻哼一声道:“哼!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个草台班子,平日里在乡下唱惯了的,为了能叫好卖座,什么烂糟玩意儿都敢往里面掺,这两出戏从我们王府里出来的时候,那可是既高又雅的顶尖儿文戏,你们要是给演砸了,免不了还是一顿板子吃……不过啊,待会八成不是要考校这些个新戏,人家里面要考校的,许是你们自己编排的那出叫定什么来着?”“定风波?”“对对,就是这个,可记住喽,别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荤腥玩意儿给带出来!”“啊?哦哦……记住了。”老班主闻听是要考校定风波,又看一眼侧前方气定神闲的嘉菲,当下便安心下来。嘉菲与老班主在一老一小两个太监带领下,一路曲曲折折向后宫方向而去,头顶的程羽却陷入思索之中。‘方才班主和老太监所说,出自豫王府的那两出戏叫什么?’程羽向嘉菲传音问道。‘虎母洗冤传,和春闺梦,怎么了?’猫妖回音后,程羽没有立即答话,沉吟一息后方才又传音过去:‘可是去年祈岁之时,我们在青川县城文、武庙前内听过的那两出?’‘正是,后来在江口镇我初入戏班之时,也曾向班主讨教过这两出戏,怎么?程兄不知道吗?’‘你在江口镇学戏之时,我并未在场……’程羽说完,遥想起去年祈岁之时,那文庙前的虎母洗冤传,这寿喜班演的确是有荤有素,但程羽因原本并不爱戏,所以当时并未在意。而武庙前的那出戏唱的更是个满堂彩,他只以为,剧情是为了迎合武君庄大宽当年守城事迹改编而已,再加上并不知道戏名,因此未做多想。尤其是戏尾还出了武君殿的判官入戏太深,将饰演靖安侯的段玉楼魂魄扑出,并将其厮打一通那档子事,更将程羽注意力引到它处。直到方才,忽然听到班主与太监言及春闺梦三个字,他恍如隔世般方才想起,这不就是前世程派的扛鼎剧目嘛。再细细想来,虎母洗冤传……从剧情上看,几乎与前世的虎乳飞仙传一模一样,只不过戏名被魔改一下而已。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两出戏,并非是他懂戏,恰恰相反,前世的他对戏曲并没兴趣,只是因着他那位前世女友黎沁,乃是出自北方的梨园世家,因此平日里两人在一起,难免耳濡目染。但在青川县内听戏之时,因穿越后对前世的记忆已然模糊,故彼时并未十分在意,直到此时听到春闺梦三个字这才将其记忆再次唤起。再细细回忆,前世的黎沁乃是北方人,早餐最爱吃的便是咸豆腐脑,生生将自己这个甜党给掰成了咸党。‘……’玲珑骰子……豆腐脑……还有这两出戏文……难道她……果真也穿越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