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星空下的回响》

　　“哎哟！”“嘶！！”台下哗然，什么情况？！还没有从舞台闪光中缓过劲的观众们紧接着就听见了两声“哀嚎”！一众校领导顿时间慌乱起来，刘振忙小声提醒：“舞台效果！”刘振话音还没落下，众人只见一束聚焦的灯光已经打在舞台上。台下再次哗然，少了几分紧张，多了几分惊异。“是星星！”从天而降的直射灯光在黑暗的舞台上画出了一个光圆，光圆正中心，一颗黄色的五角星正笨拙地瞪着两只角，像是想要从草坪上爬起来。配着欢快的钢琴旋律，画面韵律感十足，非常可爱。“哈哈哈——”“啪！啪！”忽地舞台上又是连续两闪，还没有挣扎起来的小星星扭过头望向“星空”，露出了“不服气”的小表情。“哈哈哈——”乔芝芝变成星星了！前排观众都看清了！“啪！啪！啪！”像是回应小星星的不服气，夜空再次闪烁起来。“哼！”小星星娇哼一声。“哈哈哈——”“啪啪！啪—”“哈哈哈——”“啪！啪啪—”笑声和掌声交替着融为一体，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台下在鼓掌还是台上在鼓掌，是台下在笑还是台上在笑。掌声和笑声持续着，只有闪烁的舞台上，光束下的小星星还没有放弃，它在轻快的音乐中努力地爬呀爬。渐渐地掌声弱了，笑声也跟着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小星星身上，它看起来好像真的是爬不起来，它的表情动作不像演的啊！加油啊！快爬起来呀！已经有低年级的孩子们为小星星暗自攥紧小拳头。相比现场的气氛，控制室里则是一片紧张。李安目不转睛看着舞台，手心已经出了汗。按照走台的节奏，乔芝芝此时应该已经爬起来了。“怎么办？”周松也是眉头紧皱，刚才二人是清清楚楚地从耳机里听到舞台上的那一声。那是结结实实地磕在地板上的声音。“这孩子。”片刻，李安叹息一声，“跟着她的节奏走吧。”周松点点头，此刻二人谁也顾不上责怪乔芝芝的“任性”，可排练的节奏到这里已经乱了。“周哥这交给你了。”说罢李安转身快速冲出了控制室。谁也没想到舞台一开始就出现了意外。表演可以重复，但音乐已经开始了。音乐是给舞台伴奏，就好比李安给陈璇弹伴奏，陈璇吹完第三小节要进第四小节，李安自然也是跟着进第四小节。现在的情况是乔芝芝已经演完了第三小节，但却没有进入第四小节，还在第三小节重复！如果此刻弹钢琴的是李安，李安当然能够从容处理，可问题是此刻弹琴的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演出经验的小孩子。更要命的是，给舞台伴奏的不只是钢琴，还有三个打击乐声部，三十多个孩子呢！这要是乱了套了，李安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台下今天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李安跑到后台侧口，梁玉丹几人也是满脸焦急。“老大怎么办。”怎么办，硬着头皮来吧，“早知道给几个孩子配耳机了！”此刻一个音符都耽误不起，李安抄起杂物堆里的一块长条草坪挡板就冲进了幕布。“安哥！”下一秒，众人就见李安趴在地上像条毛毛虫一般蠕向了黑暗的大门。趁着舞台四周还是一片黑暗，李安得赶紧借着舞台布景爬到韩一鸣附近，他的想法是钢琴只要不乱，后面也好补救。“啪！”“加油啊！”至于打击乐实在离得太远了，他只能祈祷了。“啪啪！”距离韩一鸣越来越近，李安已经能从挡板的缝隙中感受到台下吹来的热浪。如果此时灯光稍微有那么一点全场灯光，他就已经暴露在舞台上了。而此刻正在演奏主题的韩一鸣的后背也已经湿透了，主题已经反复过两遍，乔芝芝还没有爬起来，他该怎么办！！！“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再反复！”舞台上的连续闪光让李安不敢再往前动。忽然间，夹在主题要结束的打击乐密集掌声中，韩一鸣如同吃下一根定海神针。在雨点般的掌声结束后，他立马手台指落从头开始。就在这一瞬间，大树后的王小虎如同吃下一千根定海神针！紧接着重启的钢琴，他双手快速作出要求反复的手势，同时张大嘴发出无声嘶吼，像是希望三个打击乐声部的人都能明白看到他的意思！第一批反应过来的是几个每天中午都和王小虎一起排练的七年级同学。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一声部的打击乐组长。“啪！”一击一闪。“啪啪！”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一名二声部的组员。渐渐地，随着音乐的重新展开，凌乱的掌声再次整齐起来。王小虎不敢有一丝松懈，继续调动着三个打击乐声部。就在刚才他也紧张得要死，一边乔芝芝出现意外，一边韩一鸣的钢琴一直保持原速，一边又要指挥三个打击乐声部。如果韩一鸣继续弹下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让打击乐声部和钢琴完全脱离，他的节奏必须跟着乔芝芝走。站起来啊芝芝！王小虎心里呐喊！他一点也责怪乔芝芝，因为现场只有他知道刚才挡板后发生了什么。“啪！”“啪－啪啪！”此时的现场只剩下钢琴旋律和击掌声，再没有半点笑声。就在台下的老师们再次生出疑惑的时候，就见光束下的小星星用力地转了个方向。控制室里周松第一时间让光束跟着小星星微微移动了一下。“哈哈哈——”像是危机解除，现场的笑声轰然再起，传到控制室，周松也轻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小星星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用一直角扶在树下，然后缓缓地用下面的两只角站了起来。站起来不说，它接着用另一只角在头顶的角上来回摩挲起来。就像是真的被摔疼了。这是个励志的故事，所以观众们笑的是被它扶住的那棵树。灯光重新让树出现，可再不细心的观众也能发现，之前挂在树上的那块写着“一百二十岁”的牌子不见了。稍微细心点的观众更是发现比起刚才，此刻的这棵树变小了许多，并且树下的花花草草也变得多了起来。“小时候的树！”不知台下哪个孩子高呼一声，接着就有回应：“一百二十年前！”紧接着又有指正：“不可能，顶多一百十一年前！”已经入戏的小观众们为小树的年龄争论，大人们则是终于松了口气。见到乔芝芝终于站起来，初中部的孙校长心有余悸地埋怨了一声：“老刘你倒是早说一声啊。”刘振还没来得及接话，大领导先接了话：“看。”“是斑马！！”“快看斑马在弹钢琴！！”不知何时又一道灯光打在了舞台的左侧，一架黑色的钢琴前，一只大大的斑马坐在闪烁的夜空下弹奏着。“哇！”小星星像是忘却了疼痛，带着点好奇，一步一跳地向着钢琴的方向跳去，它下面的两只角像是安着弹簧。“星星原来是这么走路的！”“啪！啪啪！啪！”属于小星星的灯光一直跟在它的身上，当它跳到钢琴旁，两束灯光合到一起，更多的舞台区域展现在观众眼中。有更多的树和更多的花花草草被大家看到。小星星跳到钢琴旁，斑马忽然仰头吼叫了一声，吓得小星星赶忙向后跳了一下。“哈哈哈哈！！！”“啪！”“啪啪啪！！”“哈哈哈！！”只见小星星双角叉在圆嘟嘟的腰上，露出生气表情。然后对着大斑马做了个鬼脸，“略！！”“哈哈哈！”“啪！啪啪－啪啪！”笑声和掌声再次融为一体，舞台上的闪光越发密集。一时间就像是天上的小星星们也在观看着星空下的一举一动。随着主题来到尾声，第三束灯光照在了舞台上。“嘶嘶嘶嘶！”“鼹鼠！”“是鼹鼠！”“单簧管！”一只抱着单簧管的小小鼹鼠鬼鬼祟祟地从草丛中探出头，左右偷偷看了看。“哈哈哈！”“好可爱！”接过钢琴，鼹鼠滚出草丛抱起单簧管吹了起来。王小虎左手做出压低手势。木纹板的音色温暖治愈，一瞬夜空都宁静了下来。小星星像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物，一蹦一跳地朝着小鼹鼠奔去。“啪－啪－”比起凶巴巴的斑马，小鼹鼠见到小星星主动用头蹭小星星的角。小星星也用自己的角在小鼹鼠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顿时间小鼹鼠如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直接献上一段颇为炫技的表演，吹得那叫一个卖力。当一个四分音符变成两个八分音符，当两个八分音符变成四个十六分音符。小星星的旋律还是小星星，掌声催动着音乐向前，渐渐地台下的观众们才发现原来小星星还可以是这样的。好美。“呱呱呱！”“青蛙！”“青蛙登场了！”“吹萨克斯的青蛙！”音乐来到第二变奏，星空下的感觉又变了。小星星对着小鼹鼠不舍得挥了挥手，朝着小青蛙跳了过去。“啪啪—”“哇！”“好厉害！”小星星刚跳到小青蛙半边，就见小青蛙展现了一手绝活。小青蛙是坐在吹的，它一边用一只爪子按着萨克斯键，用另一只爪子拍了拍身旁荷叶。接到了小青蛙的友好邀请，小星星开心地坐在了小青蛙的身旁。像是一对好朋友，它们两个坐在夜空下的池塘里跟着音乐摇啊摇，摇啊摇。“呜————”只听小青蛙吹出一声嘹亮的长音，钢琴蹦蹦跳跳的声音仿若在上面玩着跷跷板。fingerpedalling。方永波听到此处再次为音乐改编者和孩子们点赞。这个变奏在钢琴演奏中的精髓是左手的手指延音，改编者让萨克斯去做延音的根音，让钢琴来完成其他的分解和弦音。从旋律的角度，这样是严谨的，从声音的角度，这样是丰满的。最难能可贵的是，孩子们在故事叙述表演中做到了。随着第二主题的落下，小青蛙把自己的萨克斯推向小星星，小星星笑着摆了摆手，像是在说我不会。艰难地站起，小星星对着小青蛙挥了挥手，转身一跳跳地向着黑暗中再次蹦跶前进。忽然间，钢琴的声音变得缓慢了下来。唰的第四道灯光打下。“狮子！！！”“小号！”“狮子拿着小号。”“哈哈哈哈！！”哪里有一点点威严，只见狮子拿着小号一扭一扭的，吹出的音也是一扭一扭的。虽然一扭一扭的，但是真的很好听啊。小车目前最喜欢的就是狮子吹奏的这一段，是三拍子的，还有点三连音舞曲的感觉，真好玩！狮子的表演实在太过抢眼，真就像专门练习过一边扭一边吹。当然，其中的“心酸”只有后台入口的阿信老师深有体会，此刻狮子的所有动作都是他用脚趾扣出一栋别墅想出来了的！“哈哈哈哈！”狮子的风头一度已经盖过了小星星，可小星星站在远远的光束下始终没有靠近。“啪啪！啪！！”就如同台下的每一个观众一样，它此刻仿佛也变成了一名观众。随着小号的声音渐渐落下，属于狮子的光束也渐渐黯淡下来，小星星似是不舍地向前蹦了一下，然后轻叹着对狮子挥了挥手。舞台上再度只剩下小星星，她这里翻一翻，哪里找一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就在这时，一声高昂明亮的声音从舞台上空划过。音乐再变，台下听到长笛声音的下一秒，第五束灯光照在了树梢道具上。“好漂亮！”一只羽毛漂亮的小鸟正在吹奏长笛，小鸟演奏的小星星像是和狮子演奏的反了过来。小鸟一边吹一边“飞”到小星星旁边，光束跟过来的刹那并没有在小星星身边停留。小鸟从小星星身边飞过，小星星转身就朝着小鸟跳去。“啪！”“啪！”“啪啪啪！”“啪！”“哈哈哈——”星空下，一个追一个跑，在曼妙的音乐中玩得不亦乐乎。终于玩累了，小星星跳不动了，小鸟飞了回来。扑闪着翅膀，小鸟用嘴衔着长笛就要往小星星怀里送，小星星再次摆手拒绝。当音乐再次变化，像是知道小鸟马上就要不见了，小星星上前用自己的两只角抱住了小鸟。接着不舍地转身再次投入黑暗。随着属于小鸟的光束缓缓消失，舞台上又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光束，小星星的背影显得落寞极了。大树后的王小虎猛地做出静音手势，一瞬舞台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渐渐地钢琴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钢琴的声音也消失不见，观众席也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嗒。”“嗒。”小星星跳啊跳，找啊找，找啊找，从泥堆到池塘，从池塘到树下，从树下再到狮子跳过舞的草地。最后小星星来到钢琴前，钢琴前的凳子上空荡荡的，斑马也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小星星在找什么，可台下的每一个孩子都迫切地期望它赶紧找到新的伙伴！就在这时，一道无比耀眼，从未出现过的明亮灯光打在舞台上！“小提琴！”“是小提琴！”台下也没有比此刻更加沸腾过。小车偷偷抹了下眼角。紧接着一瞬又变得无比安静，每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就那么看着小星星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那强光束的中间，正安静地躺着一把闪着光的棕色的小提琴。灯光随着小星星来到小提琴的光束下，小星星先是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是惊喜，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星星，紧接着她弯腰一把捡起小提琴。一角持琴，一角持弓，她看看左角，又看看右角，脸上的喜悦仿佛比打在她身上的灯光还要闪亮。“嗡！”她架起小提琴轻轻地拉了一下。“嗡！”她又轻轻地拉了一下。小星星听着这动静笑了。“嗡！”它转了个圈又拉响了一下。“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它疯狂地乱拉一起，像是拿到了最喜爱的玩具。“嗡！嗡！”“小星星！”小星星的主题旋律再一次出现在夜空下。细腻清澈的音色宛如一段小星星呢喃的自白，小星星拉小星星，台下每个人都为这唯美的一幕感到心醉。可不知怎么，琴声越拉越慢，再看小星星，一张明媚的小脸上却是渐渐黯淡了下去。就在这时，钢琴的声音出现！小星星猛地朝着声音望去，一束光打在钢琴前，斑马重新出现在了钢琴前！紧接着又一束灯光，抱着单簧管的鼹鼠出现了！一束接着一束灯光，青蛙，狮子，小鸟，一个又一个森林里的小伙伴重新出现了！！！！一时间所有动物都演奏起自己的乐器，他们一边演奏一边围绕着小星星转了起来，像是邀请小星星一起加入他们的演奏！小星星立马再次持弓架琴！欢乐的音乐一触即发，一场星空下的音乐狂欢就此开始！斑马弹伴奏，鼹鼠和青蛙并排坐着一起摇动手里的乐器，小鸟飞来飞去，狮子再次扭动起屁股，小星星的金色琴弓飞舞！激昂的音乐似是冲破舞台上空直奔星空。“啪！”就在这一刻，王小虎胸前的两只树杈猛然挥下！“啪！”“啪啪啪！”“啪！”“啪啪！”漫天繁星也在为大森林里的小伙伴们伴奏似的，它们忽快忽慢，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如晴空惊雷。王小虎的双手跟随音乐稳稳变换，又两小节之后，他连续比画出“1”“2”“3”“4”的手势，接着双手向上一扬。“啪啪－啪啪－啪啪啪！！”当音乐和掌声用最激荡的一幕完美融合，群星也似彻底被吵醒，加入了这场盛大狂欢。台下的小朋友们已经不知该形容眼前这令人激动的音乐和画面！但快乐仿佛只有那么一瞬。听着身后的音乐渡过最难的一关，王小虎终于敢松口气。他双手向下一压。“啪...啪...”紧接着星星们好像是玩累了，一个个又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间，夜空安静下来。只剩下音乐还在响着。音乐在一段合奏过后，鼹鼠的部分演奏完了，鼹鼠停了下来。小青蛙的部分演奏完了，小青蛙停了下来。狮子的部分演奏完了，狮子停了下来。小鸟的部分演奏完了，小鸟停了下来。斑马的部分演奏完了，斑马起身靠了过来。所有小动物都放下自己的乐器，安静地聆听着小星星拉完最后一个音。“嗡——”依然是一个细腻的揉弦收尾，随着小星星放下琴弓，全场再次陷入安静。小星星看着大森林的伙伴们，又抬头看了看上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小星星上前拥抱了每一个小伙伴。跳到斑马面前，小星星似是还有些惧怕，这时斑马上前主动用蹄子鼓励似的拍了拍小星星头上的角。就在这时，属于小星星身上的光束忽然变暗，小动物们连忙上前。小星星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把手里的琴放在了地上，小动物立马捡起琴，然后推向了小星星。小星星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接过了琴。随着它角下的光圈越来越淡，小动物们举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地对它挥舞着，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小星星也用力地挥舞起自己的双角，只是属于它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她的身体渐渐隐没在黑夜中。随后一个又一个小动物也都消失在夜色下。舞台最后一次陷入沉寂，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整个音乐厅里，每个人都在期待着动物们和小星星还能再次出现在群星闪耀的夜空下。可一分钟过去了，奇迹并没有发生。忽然。“根本就没有松鸡！”不知哪位可爱的小朋友忽然喊了一声。“咕咕咕！！”紧接着，黑暗的舞台上响起了嘶哑的打鸣声。“啊？”就在一声声更可爱的诧异中，漆黑一片的舞台缓缓地亮了起来。还是那张幕布，还是女生宿舍的大门前，还是那颗挂着一百二十岁牌子的大树。没有大森林，也没有小动物，就好像一场奇异的梦，现在天亮了。安静的五秒后。“哗————————————————”只一秒，台下雷鸣般的掌声便将整个书人吞噬！平静的舞台上，钢琴后面的草板后，刚打完鸣的某安老师正仰面呆呆的看着舞台上空的天花板。听着台下的轰鸣掌声，他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