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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个小时前来到这边时,赵青隐约有所感应,自己穿入此界的刹那间,附近跟随着两个过去从未见过的光点,也就是说施夷光、感生石确确实实是被“入梦引证”给带了过来,只是不知道“坠落”到了哪里。而携带了这两者入梦,再加上她自己,则总共消耗了150绺金行常政,数额大致合理,且似乎并未开通“计时收费”和“续费”的高级功能,仅能固定地停留两年半的时间。虽然“价格不贵”,但由于目前尚未实现对“金行常政”的获取,没有正式的收入,赵青还是比较珍稀这里面的花费的,如果长时间找不到西施,乃至于让她遭遇险境,强制回归,那便是糟心的浪费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施夷光入梦诸天,会不会在回归之后泄露消息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在“入梦世界”内对西施的记忆进行修改;由于只涉及到“做梦的内容”而非现实,醒来后绝不会留有半点痕迹,无论何等手段也没法探察出曾有东西被抹消过。因此,牵扯到这个重大的问题,赵青还是颇有尽早寻找到对方的必要,并打算适当地利用此次入梦之机,对施夷光进行一定的栽培。……而当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自数里之外的白羊峡山门处跃起飘飞来到那座山顶小道观的正前方时,紧紧盯着她动作的薛忘虚却是脸色慎重,挥了挥手中蓄满真元的白玉小剑,平静地开口道:“敢问姑娘来此何意?不告而入我白羊洞地界,跨过陛下御赐的禁碑,这似乎有失礼义吧。”“师弟,你这就错了。”颇有些怀疑是自己昨夜惹事招致了祸患的杜青角,则在边上提醒道:“圣上的旨意已经下达,白羊洞已归青藤剑院,如果姑娘在来之前向狄青眉通报过的话,自是可以到我们白羊洞参观一二。”狄青眉,就是邻近青藤剑院的院长,六境上品的修为,也就是未来将要主管白羊洞事务的新“掌门”。在薛忘虚和杜青角看来,虽然长陵位置越高的地方,越是寒冷,能够坐得越高的人,自然也越是冷酷,但在过往的很多年里,皇后郑袖对于整个长陵的管控虽然严苛,但做事却极为公允,不会越过某一条无形的线。在长陵,任何修行者都是圣上和皇后的私人财产,旁人若是想动用皇宫里的一块玉石,便是死罪,而皇宫里的主人,却或许只是将那块玉石铺在地上装饰。他们不在意大秦的修行者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只在意这些人在有些时候服不服从;他们在意的是这些人的绝对忠诚,在意的是每个臣子是否按照他们的旨意做事。虽然并不担心已至七境搬山的师弟会抵挡不住一名年轻少女,但猜测对方是来自胶东郡的皇后“家里人”,杜青角也不由得对昨夜的冲动心生几分悔意,并在言语上尽力予以弥补。或许你自恃背景强大,想要上门让白羊洞付出严重的代价,但我们在明面上已经归属了青藤剑院,特意过来挑衅,就是与对皇帝皇后始终忠诚、办事没出过岔子的青藤剑院为敌,这就不再是一件小事了。当然,明的来不成,自然可以转到暗中,但在暗中搞事的规模,也绝不能过大,否则亦是犯了上面的忌讳,因此就多出了几分顺利化解的可能。至于怀疑对方是敌,就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的想法,那却是绝不能有的,毕竟大秦王朝当初剿灭巴山剑场余孽的期间,判断其人是否有招降价值之时,可是用了不少钓鱼的手段。听到师兄扯别派大旗的话语,薛忘虚也是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笑容中隐约透出几分苦涩,淡淡地道:“只要姑娘有着圣上、皇后的旨意,又或者取得了狄青眉院长的手书,我们自然不会进行拦阻。”“这是把我当作恶客了。”面对这个巧合之下的误会,赵青只是悠然一笑,身形在空中陡然悬停不动,跟薛杜两人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紧接着说出了让他们心中震惊不已的话:“其实,我是听说白羊洞反抗郑袖的事迹,特意来加入你们的。”“什么?”薛忘虚一把扯断了好几根白色胡须,不由得反问道:“加入我们白羊洞?不会是以为我们背后有什么大势力吧?这姑娘你可就误会了。而且,我跟师兄也从未有过违逆皇后的意思。”“许多年前,我和诸位师兄弟,也曾为大秦立下了不少军功,更是在征战中逝去了数位,因此,也就更加敬重功绩远超我等的皇后,感激她在大后方用‘星火彗尾剑’对军中同僚的及时救援。”不得不说,一个三流小派居然能默默修出一名七境宗师,还敢于跟皇后和郑氏门阀进行“对抗”,如果说白羊洞的水其实很深,甚至于牵扯到敌国的间谍系统,又或者是巴山余孽,那反倒是种合理的解释。察觉到了这个易被扣帽子的“隐患”,薛忘虚连忙表露出了自己对大秦王朝的忠诚,跟或是故意钓鱼,或是“大逆”之流的赵青划清界限,以避免落入任何陷阱之中。就在不久前的暴雨夜,潜伏长陵数年的剑炉第七徒赵斩为监天司夜策冷所杀,一位七境下品的宗师身死,自然会引发广泛关注,而剩下的几名赵剑炉门徒也大概率会来此试图复仇。看得出对方在自己搬山境的气势下毫无压力,除了原先的猜测之外,薛忘虚又想到了另一种新的可能,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有着怎样的来意?还请道明!”“无名无派,赵青。”赵青双目直视薛忘虚微有不安的眼神,实话实说地道:“我来此是暂时找个门派居住,顺利安排个合法的身份。至于报酬,就是在你们白羊洞进一步得罪郑袖的时候,提供可靠的庇护。”“师兄做了错事,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又怎么可能再次犯错。”薛忘虚立刻表示否认,但对于赵青这个听上去就像是赵剑炉大逆的名字,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到下方的那个丁宁了没有?”赵青微微一笑,解释道:“见到了他当世罕有其匹的修行天赋后,你肯定不会将白羊洞的三股灵脉让给青藤剑院,这便再次违逆了郑袖的意思……”“而连续得罪这样一个冷酷的人,白羊洞必然会迎来远超初次的报复,后果你应该想象得出来。”在上千年之前的修行者世界里,发生的战争大多源于灵脉的抢夺,到了现今,无论是大秦王朝、还是周围的各个王朝里,灵脉的数量已经极其的稀少。对于那些拥有灵脉的宗门而言,唯有最为看重的弟子,才有可能借助灵脉进行修行。白羊洞虽然暗地里同情巴山剑场的灭亡,但毕竟为大秦立过不少战功,之所以得罪了皇后,那是因为郑袖想要在白羊洞仅有的一小口灵泉里种上一株会导致其枯竭的灵莲,来测试这个小门派的“态度”。而感觉到她有这样的意图之前,杜青角便已然将白羊洞的灵脉分成了小小的三股。这是一种自我的破坏,然而每一股的灵脉却都不足以维持那种灵莲的生长。“灵脉……”薛忘虚皱紧眉头,喃喃自语:“这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决定。”言语之中,实已用了肯定的语气。就算是七境的宗师,连续两次拒绝皇后的“好意”,其下场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只是六境,包括六境上品在内,在一国之都的长陵里,终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当他们第一次得罪郑袖之后,那已然是注定了死期,根本泛不出什么水花。“赵姑娘,你说我会为了丁宁拒绝让出灵脉?那个酒铺少年,真那么优秀吗?”他转头跟后方一直旁听的杜青角对视了一眼,不禁开口问道。对于薛忘虚这样已经活不了多少年的老人来说,既然传承悠久的白羊洞终将消失,那么他最在意的,便是后辈中是否有接过白羊洞传承的优秀弟子,为这个门派的落幕留下几颗种子。至于为了一个杰出后辈,再次忤逆郑袖的代价,不过是身死或废功而已,以他的修为心境,也不是不能接受。正如很多传奇剑客都曾说过的话:“我辈用剑之人,只求快意,何惧生死。”……“这点,我可以保证。接下来,你就会看到丁宁在入门测试上的表现了。”赵青淡淡地补充道:“此外,在白羊洞待上一段时间后,我打算打上灵虚剑门,把这个门派给抢夺过来。在郑袖的压迫下,白羊洞的名号或许会消失一时,但等到那个时候,必将大放光芒。”“打上灵虚剑门?”听到这个离谱的计划,薛忘虚惊得又扯断几根白须,诧异地问道:“大秦两大最强宗门之一,连圣上、皇后、两相都绝不能忽视的存在,你想抢就抢,以为自己是八境九境吗?”“自然还没有到八境。”似是随口一说,赵青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不过当个白羊洞的长老,适当帮忙教授学生,只要你们俩同意,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大秦王朝的宗派跟他朝不同,无论长老、教习、学生、弟子,都是要登记造册的。如果想要绕过这个问题,那便得从监天司和神都监着手,我们帮不了什么忙。”跟低调隐忍的薛忘虚不同,杜青角的脾气比较暴躁直率,当他留意到下方丁宁在诸多学生的抗议之下,主动选择了接受入门测试,并轻易把白羊洞的记录刷新了上百倍后,立即就对赵青多出了几分信任。毕竟,对于赵青这种年纪并不大的七境宗师来说,小小的白羊洞连最珍贵的灵脉都已经半毁,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图谋的地方,纵然她的来意不切实际,也足以让人放心。因此,不管赵青是否为传说中的“大逆”,已然有着接纳对方之意的杜青角,明确地指出了赵青想法中最大的问题:无门无派,在大秦境内没有合法的身份。在元武皇帝登基之时,大秦王朝大刀阔斧的实行新政,更改了许多律例,在那数年之中,腥风血雨,死了无数人。但最终一些新政被坚定的贯彻了下去。其中最有效果的便是籍制。每个大秦王朝的子民在诞生之时起,便由各郡县登记入籍,若有变迁,也必须随时更改。若是死亡则销籍,若有封赏田地者便收回。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流民流寇便无法随意在大秦王朝境内流转。“但你们可以在其他的地方帮一下忙。”赵青简洁地回复道:“比方说,让薛洞主跟我切磋一番剑术。”至于别的方面,就得向成功造假身份瞒过长陵上下的丁宁、长孙浅雪取经了。通过交换重大秘密,正是可以获取他们俩信任的合适手段。这是什么鬼方法?杜青角表示难以理解。然而,下一瞬,他就大致上了解了赵青伪造身份的计划。因为她像薛忘虚先前搬运如山元气时那样轻轻地握着手中的长剑,上方天空亦有巨量元气下坠,汇聚集中,周身则散发出了与之几无差异的磅礴气息,跟白羊剑经如出一辙的白羊剑意。任何一名六境七境修行者在边上观察着赵青和薛忘虚这两人之间的出招前置姿态,只怕均会得出相同的结论:这应该是同一个门派、甚至于同一个师父教导出的七境宗师。在见到这一幕之前,杜青角从未想到过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但当他亲眼目睹赵青的传神“模仿”后,却不禁心生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忘记了许多事。莫非,自己死去的师兄弟姐妹中,确实有着这么一个赵青流落在外,经时多年后,终于返回了白羊洞,想要为自己门派做出几分贡献?……在白羊峡山顶道观处的杜青角有些怀疑人生的时候,下方进行入门测试的丁宁,也已经倒出了玉兵俑剑上的元气,再次以打破历史最高记录的成绩,通过了最后的第三关。在场上所有人的极度震惊与祝贺里,丁宁却是平静的一笑,然后跟边上的学生们行了一礼,便朝着山顶三人的方向望去,心中暗藏惊讶。靠着某些方面堪比六境七境的强大感知力,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在自己接受三场入门测试的时候,山顶的道观处先后各出现了一股七境搬山的宗师气息与剑意,且两者相似度高得出奇。虽然极其相似,但还是能够找得出一些微小的差异,证明这两股气息、剑意源自于不同的两人: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可能,应该就是方才经过的那个“净琉璃”,和白羊洞的薛忘虚发出的。借助于九死蚕神功所带来的敏锐判断力,丁宁可以肯定,方才那个青衫少女的真实年龄,跟很多驻颜定颜的老牌七境不同,绝不会比她的外表大出好几岁。白羊洞或许能够偶然诞生出薛忘虚这样老年时终于迈入七境的宗师,却绝不可能培养得出这种级别的天才。因此,事实便只能是,青衫少女用某种方法模拟出了白羊洞的主修剑经,甚至,只花了极短暂的时间进行参悟。在他过往对修行的认知中,世间已有的功法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方侯府的“借剑意”秘剑,而这门罕见之极、亦奇难修成的秘剑,实际上关系到八境启天的一个重要特征。岷山剑宗与之相似,能沾上几分关系的剑经,也有一门,其名为“大自在剑”,心灵自在随意,可令天地万物尽化为剑。不排除,对方是从这门剑诀中推陈出新,领悟到新要旨的可能。也就是说,对方已经不止是有望八境的资质,而几可说是保底八境的天赋。或许,传说中的九境长生,也不是没有真正触及的希望。而可以预见的是,元武皇帝和皇后郑袖,绝不会乐意头顶上再次出现一位像“那个人”一样压在大秦王室之上的“天下剑首”。……并不知晓底下的丁宁对自己评价甚高,赵青运使着模仿万象变幻的“万象浩虚功”,脚下踩着一团五彩氤氲的云雾,手中墨冰长剑微扬,斜斜地指向对面,示意薛忘虚先出剑试招。清楚对方擅长一门“白羊冰河剑符经”,这门剑法应当属于冰系加光系,跟自己的剑招风格较像,很适合作为伪装的手段,本身亦颇有参考意义,她的心中也是颇为期待。显然也很关注自己突破七境后的第一战,虽然已隐约猜出对方的境界不止七境下品,但薛忘虚仍然相当庄重地横起了那柄白玉小剑,尽管只是个细微的动作,却沉重得犹如搬山。这其实并非他所修的“本命剑”,不过既然赵青手中的只是一柄毫无“本命物”之感的冰晶长剑,而老年修行者过度催动本命物容易折损寿元,薛忘虚也就没有尽力而为。在他和杜青角看来,某种意义上,这场七境之间的切磋,不仅仅是简单的比剑决出胜负,更将会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让周围地区的高手们均信服赵青确实是白羊洞正宗传人的绝妙骗局。微笑地望着对面已积蓄了充足天地元气的赵青,薛忘虚认真地道:“请!”在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薛忘虚的身体已如一片毫无分量的白云般飞起,手中的小剑则顺畅的在空气里穿行着,无数股天地元气从剑体深处的微小符文里流淌出来,凝成了几千几万道凝滞的冰线。这每一根冰线,都是一根符线。在刹那间掠过双方之间数十丈的距离,抵达赵青跟前的时候,这些符线已经组合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剑符,喷吐出了千百根连接在一起的冰棱,化作了一柄如山般的长剑。虽然看上去气势非凡,但这却绝非薛忘虚这一剑的最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