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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在匣中震荡发出嗡鸣,老人的手掌并未直接接触这柄八面汉剑,炼金刀具的场域却已经被完全触发。那股极端锋锐的剑气横扫而出,伴随着龙吟似的剑啸,气场化作实质,凝成一头仰天嘶吼的龙径直振奋着宽广膜翼朝还在厮杀的两个家伙撕咬过去。血色的鳞甲被轻易撕裂,身躯雄壮的李积不断倒退,晶黄的瞳孔里闪过阴翳,貌似有些畏惧。而满身黑鳞的恶鬼冒着血肉剥离的风险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龙首,两臂交错横抱住其粗壮孔武的脖颈,双眸的金焰熊熊燃烧,电光火石间就硬生生地将龙的虚影搅碎了。“退下!”李承乾单手按在剑匣上,七柄刀剑的刃躯都开始在匣内隐隐震颤,一道接一道的吼声此起彼伏,七柄刀剑的炼金领域全部解封。李积全身蔓延的赤鳞开始逐渐消退,如野兽般毫无理性的瞳孔恢复些许光亮,龙化后膨胀的魁梧身躯和狰狞骨刺都在倒缩回原来两米余的模样,只是那身短打布衣已经变得比老乞丐的麻衣更为褴褛,健壮胸膛上一道疤痕深而可怖,透过不断外渗的鲜血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累累的白骨以及那颗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幽影闪过,李必拎着长刀似的剑浮现在龙化的李龙渊身后,剑身黝黑,隐隐透露着磅礴煞气,仿佛能吸纳所有反射的光线。其身躯如虎豹般蹲伏着,警惕地架刀在胸前,伸出拇指冷冷敛去嘴角流淌的血迹。之前那一拳直接打断了他胸前三根肋骨,尽管对于拥有龙类血统的生物,只要不是斩首剜心之类的致命伤,都很难令它们瞬间散失战斗力。但这意味着,李龙渊化作的恶鬼可以轻易用利爪剖开他的胸膛,突破坚韧的皮和鳞,穿过纵横交错的骨和血,捏住那颗在胸腔内鲜活跳动的心脏。意味着,他离面对死亡的距离很近。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气血入炉的老武师划出两边站定,一者握住修长无光的长剑,一人摆出太极的起势。到现在,铁黑色鳞甲已经如爬山虎攀满年轻人的全身,那双黄金瞳开阖间露出的光幽冷森寒,只睥睨一眼就望得人心中顿生凉意,没有人敢确定,这副狰狞的恶鬼躯体下,究竟是否还藏着原本那个人的灵魂。因此四位族祖并不敢轻易松懈,在这样残酷气机的锁定下,他们一但露出一点破绽都有可能送掉性命。浑身气血翻腾的四族祖将龙威浩瀚无垠的恶鬼围在大殿中央,彼此间以锋锐的气机相互对峙着,凝神以待,一时间气氛安静地可怕。“咯吱!”李必握住刀柄的手隐隐渗出汗渍,嘴角重新淌出血丝,姿势仍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略显黯淡的黄金瞳牢牢锁定在眼前玄黑挺拔的身影上,皇帝般的龙威横扫全场,哪怕刀剑戮力形成的剑气场域也要望风披靡。只见祂轻轻转动了下脖颈,在寂静中发出骨骼摩擦的酸沉声响,像是钢铁所铸的机甲重新恢复能源输出,冷冽的黄金瞳透过包围圈盯着手持剑匣的老人,眼神里看不出一点熟悉的味道。“全部退下。”李承乾迎着骄阳似迸射的瞳光径直向前走,新王登基之前必经的最后一段路,永远是站在夕阳下背对着他的旧王身影。在血与火弥漫硝烟的战场上,年富力强的新王提着剑斩下一颗又一颗腐朽的国王军头颅,高举天子剑,以革命军的名义宣布涤荡世间罪恶,再造天地乾坤。然后在衰老破败的旧王复杂眼神里毫不犹豫地挥剑,径直驱马跨过倒在血泊里那具解脱的躯体,缓缓走向高处象征统治权利顶端的大殿王座坐下,握住珠光宝饰的权杖,迎接臣民山呼海啸的庆贺。直至时光荏苒,新王胸腔内沸腾的热血逐渐薄凉,再完备严苛的制度,也拯救不了坏掉的人心。他不安地端坐在宝座上,眺望远处河山的夕阳。直至衰败枯朽的身躯仿佛听见当年澎湃汹涌的朝贺声,旧王心中的血方才再度滚烫,踉跄地离开王座走出殿外,就看见百姓山拥着一位年轻的王者跨马而来,当年的革命军成为今日的国王军,而鲜血,重新染红这方广场。他们对视着,彼此间没有言语,宫墙的阴翳里,衰老的头颅凌空而起。夕阳落下朝阳升起,万事万物永远都在变幻,却又仿佛永远没有变化。“还记得我告诉你的,天下岂有三百年乎?”老人和年轻的“恶鬼”之间的距离靠得愈发近了,他望着这位由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继任者,混浊的瞳孔里流露出回忆的神采。没有回应,“恶鬼”只是冷漠地盯着他周身的破绽然后挥出利爪抓向老人胸腔。“因为人心没有三百年。”七宗罪的剑匣依旧没有启封,尽管刀剑在匣内发出震怒的爆鸣,空门大开的李承乾仍旧没有动作,只是睁着眼睛。利爪停在半空,“恶鬼”脸上的黑鳞缩回体表,依稀透露出苍白又俊秀的眉眼,那双眼瞳依旧炽烈,像金子般璀璨。他直视着老者的眼睛,轻轻给出了答案,随后颓然地半跪倒在地。头顶亘古不变的赤日竟然开始偏移,橙红的余晖透过殿顶的窟窿挥洒在那跪倒的人影上面,反倒多了些威严与肃穆的感觉。李必李屠等四族祖人人带伤,归拢在李承乾的身旁,望向他身前的年轻人眼神里明显有了敬畏。“大事可成矣。”唐装破烂,肩膀处血肉模糊的老者环视着殿内残破狼藉的景象,率先轻叹一声。“虽不成,亦不远矣。”老乞丐反手握住承影,幽幽叹道。身材偏瘦,肤如玉石的李必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按住胸口,伴随骨骼的爆响,血肉发芽,脏腑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被锁住。脱离战斗后,没有李承乾命令的李积就像具高大的雕塑般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象征傲慢的八面汉剑同样在剑匣内平息咆哮。“凡人百年寿终,龙类万载轮回。可他们做的事情,与我们要做的事情,又有多少差别呢。”李承乾伸手轻抚着半跪在殿室内的男孩脑袋,这一刻的目光相当深邃,有欣慰亦有痛楚,有期许也有不舍。光晕照在大殿内古色古香的殿饰上,四散零落的景象好似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