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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元并不意外牧兴义能看穿他的外强中干。柳木鬼刃是对阴鬼宝具,对于其他族类的威慑力会无限缩小。在发现对方不是阴鬼的那一刻起,许元便已经做好被戳穿的准备。毕竟失去柳木鬼刃的威慑,光靠这被动屏蔽一切探查的防御法衣,明显唬不住人。在沉默中,牧兴义清淡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兄,你应当知道吾在说什么。”话语已然挑破,许元也便抬起手中的柳木鬼刃看了一眼,视线透过锋刃看向对面苍白男人,有些古怪的问道:“我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居然不抢么”“周兄你对吾救命之恩,吾不能这么做。”“所以就强买强卖”“.”牧兴义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而认真:“若是吾想强买强卖,换取的东西就不单单只是这一柄刀刃。“这笔交易对周兄你而言其实很公平,这头妖龙应当知晓很多关于古渊的情报。对于周兄你的家族而言,她的价值应该远高于这由圣阶阴鬼炼制的活体刀刃。”许元想了想,笑着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如果我不答应呢”牧兴义淡笑依旧:“那就只有冒犯了,不过吾依旧只会取交易范围内的东西,毕竟周兄你曾救过吾的命。”“.”许元干脆利落的将手中的柳木鬼刃向前一扔。细长的刀身在沙地之中滚动两圈停滞,森然的黑气从中散逸污染了周遭黄沙。许元看着眼前男子,轻声笑道:“唉我还是更欣赏当初的伱。”牧兴义看着地面的柳木鬼刃并没有立刻去捡,而是先轻声回道:“周兄说笑了,你欣赏的并非是当初的吾,而是那个能够不图回报为你提供珍贵情报,没有缘由无条件对你好的吾。”“.”在一瞬的哑然之后,许元低低笑了起来:“精辟,你说得没错。”“这终究是一场基于实力的强买强卖,不必如此。”牧兴义淡然的褐色瞳孔中闪过一抹叹息,微笑着说道:“但吾想当周兄你成为父亲之后,应该能体会吾这么做的原因。”一边说着,牧兴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然逐渐开始被甲虫角质覆盖的手掌,缓缓向前踏了一步,缓缓俯下身子捡起了地面的柳木鬼刃,对许元轻声说道:“以周兄你的身份大概率会把莞儿对你女伴的冒犯,把吾现在对你的强买强卖视作为一件屈辱,但不妨将它当做是送给自己侄儿的一份礼物。“因为这样的话,你将得到两名圣人的善意。”“抢了人法宝还让我觉得赚了,你是懂得安慰人的。”许元抬手摸了摸下颌,笑道:“不过你能看出我出身不凡,就不怕我记恨在心”牧兴义不置可否,淡声道:“方才本就只是一个建议,周兄你回到家族之内后,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吾都会尊重。”许元无奈的耸了耸肩,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小龙女,轻声道:“好吧,先不说那么远的东西,在商言商,既然是交易,你总得把小龙女给我料理好吧她似乎还有反抗的能力。”牧兴义目光转移,瞥向那蹙着眉头躺在大坑中的妖龙,沉吟一瞬,低声说道:“此人已经受了重伤,周兄身边的女伴应该足以料理了她。”许元坚持的说道:“龙族乃万妖之首,同阶近乎无敌,总得小心一点。”“如此说来也有道理。”牧兴义闻言思忖一瞬,略微颔首,拿着柳木鬼刃朝着小龙女的方向走去,闲聊似的问道:“那吾便替周兄卸去她的四肢,如何”“可以。”许元笑着颔首,话落之后直接以踏虚斩消失在了原地。在其消失的一瞬,牧兴义不自觉的颦了颦眉。他的炁机无法锁定对方,突然的瞬移更是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许元的感应,但下一刻借着漫天沙暴他依旧发现了对方的踪迹。沉吟一瞬,牧兴义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个周筠庆,果然古怪.心中想着,牧兴义将视线停留在了那已然半龙化的妖龙身上,一边不急不缓的上前,一边轻声说道:“你是无辜的,但吾必须这么做,抱歉。”小龙女攥着鳞爪,一双龙眸眯成了两道缝隙,尖牙森白,丝毫不惧的吐出一句话:“虚伪的人类,要来便来!”“我不是人,至少不全是。”说话之后,牧兴义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甲质层开始浮现在他的皮肤表面,细小而密集的复眼自眼白之中浮现,衣衫之下一根又一根的细长脚刃他破体而出。数息之间,牧兴义已然完全虫化。二十余根细长的足刃嵌入沙土,人族的躯干被支撑至半空,如同一个一只巨型的长脚蛛一般诡谲。“.”感应身后传来变化,许元下意识顿住了跑路的步伐。回眸遥遥的眺望着那于黄沙中逐渐腾起庞然巨物,即便隔着数百米他也依旧能够感受到牧兴义身上散发的可怖气息。虫圣。许元莫名想起了藏在那本《千棘志事》中看到过的古兽,但他觉得那头被称为虫圣的古兽应该不是牧兴义。因为对方身上现在炁机虽然强横恐怖,但还未达到圣人的层次。不过用脑子想想也能知道这牧兴义与虫圣之间必然有着某种极为亲密的关系。尼玛的。老爹是虫圣,老婆是鬼圣,儿子还是那种不祥的怪物。他许元不会是替这吊人背锅了吧回去就让天衍给他举报了,让监天阁过来看看。心中想着这些,许元便顶着沙暴加速朝着远处遁去。按照常理来说,以牧兴义现在展露的气息来看收拾一名源初其实并不会费太大的劲,造成的余波也不会伤及他。但问题是,小龙女手里那份底牌还没用呢。看到牧兴义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之时,许元便确认了这一点。即便牧兴义是蜕凡,甚至半圣,也不可能在小龙女那张底牌面前完好无损。龙印。那位名为白帝的古渊之主以龙印在小龙女身上刻下了属于他一击。在《沧源》里,这玩意堪称初见杀。几乎没有施法前摇,以绝对的伤害数值直接把他秒了三四次。所以,他得离远点。“哗啦——”想着这些事情,许元忽然听到耳旁传来了一阵衣衫破风的窸窣声。随即,他便感觉自己被人拎着后脖领于漫天黄沙之中飞了起来。心中瞬间升起一抹警惕,但在看到来人之人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天衍。看着绷着小脸,带着他朝着远处疾驰而去的金瞳少女,许元蹙了蹙眉:“你怎么回来了”天衍没回答,而是声音清冷的反问:“你跑这么远作甚”许元对此也没隐瞒,传音叹道:“那小龙女有底牌。”天衍瞥了许元一眼,金眸之中带着一抹调侃:“所以你这是在坑那牧兴义”许元见了翻了白眼:“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至少你可以提醒一下他,毕竟你都这说了,肯定有应对之策。”“不是,你怎么帮他说话”“.”沉默了一瞬,天衍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将许元扔向一旁的谷地崖顶,轻声道:“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很喜欢牧兴义呢,毕竟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即便有绝对的优势,也没对你这融身升起杀心。”许元稳住身形落地,拍了拍身上沙尘,无奈的笑道:“如果可以做朋友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以那柄柳木鬼刃交换小龙女,但问题是我和他做不了朋友。”天衍眨巴眼睛,轻笑着问:“怎么说”许元撇了一眼无名府邸的方向,声音清幽的说道:“那鬼婴真正想吃的东西.是我本人,而不是那柄柳木鬼刃。“现在是牧兴义误会了莞夫人的意思,若是得知这点,必然会对我出手。”“.”天衍神光流转的金瞳之中闪过了一抹饶有兴致,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的”许元耸了耸肩:“来自身体本能的直觉。”天衍有些惊讶:“哈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啧,废话怎么这么多。”许元将视线第一次停在了身侧少女身上,低声道:“我还没说你呢,都让你先行离开,为何突然跑”“吼——”话音未落,一声龙吟在葬龙谷地之中绽放。许元下意识回转过眼眸,但由于修为所限他只能依稀看见那边腾起古龙虚影。随即一股令人压抑的可怖气息瞬间笼罩了方圆数里范围,许元立刻被这股气息压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古龙虚影不断地在笼罩天穹的沙暴中盘旋升腾,而在其达到某个临界点时,被飓风卷起的黄沙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忽然静谧可怕。下一瞬,灼目的白光乍现,狂风浩荡间,气流卷过,摧枯拉朽般的将那茫无际涯的沙尘朝着四周碾压而去。随后,沙暴出现了一片空档,一缕属于晌午的灿烂阳光洒落地面。天衍虚空而立,遥遥眺望,粉色宫装被庞大风压吹得咧咧作响。她盯着那边,金光四溢的美目之中带着一抹若有所思。在这狂风涌动炁浪中,许元勉强撑着身子,有些艰难的低声问:“什什么”天衍闻言摇了摇头,轻笑着回眸:“我说,你和牧兴义的交易对象好像已经跑路了哦”“.”在风压卷过之后,荒漠灼热的阳光洒落。古渊之主一击的威势结束,许元深吸了两口气感觉呼吸恢复顺畅,才抬眸看向那战场的正中。而入目所及,却只见到了一处巨大的坑洞。挑了挑眉,许元低声问道:“牧兴义呢”天衍将视线投向了许元的身后,道:“嗯在你背后。”“.”许元。这句俏皮的调侃让许元悚然一惊,深深盯着天衍看了数息之后,不自觉得撇了撇嘴。缓缓的回转过眼眸,许元将视线投向了身后之人。牧兴义确实来了。他在古渊之主那绝对的暴力下存活了下来。不过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好。覆盖在了身上的甲质层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正岑岑的向下碎裂坠落着,原先破体而出的脚刃刺客也断了大半。牧兴义脸上依旧还是那副淡然的微笑,一边清理着皮肤表层碎掉的甲层,一边淡声说道:“吾方才还疑惑周兄为何要跑这么远,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知晓那妖龙的底牌”说着,牧兴义注意到许元那警惕的视线,声线轻缓的说道:“周兄不必紧张,现在过来也只是为了与周兄道一声别。”许元眼神古怪的盯着对方,轻声道:“兴义你倒是好脾气。”牧兴义摇了摇头:“此次交易本就是由吾发起的强买强卖,你心有不满想要驱虎吞狼吾能理解,纵使身死也是吾咎由自取罢了。”许元闻言略微思忖,轻叹了一声:“现在我倒是又开始欣赏你了,但你终究是抢了我的兵刃。”“比起仇怨,不如理解为人情,吾可帮周兄出手一次。”“呵”伴随一声轻笑,许元与牧兴义皆是略微略微垂首,张开双手于面前结礼。而在二人行饯别礼节之时,一旁百无聊赖的天衍却忽然将视线投向了天穹的边缘。她盯着那边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而下一刻,正在行礼的牧兴义淡然的眉间骤然蹙了一瞬。他,听到了来自莞儿的传音。礼毕,牧兴义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叹息式的说道:“周兄,赶紧离开吧。”许元下意识抬眸,而这一次他在对方平静的眸子中看到了一抹杀意,挑眉:“你改主意了”牧兴义光明正大的颔首:“嗯。”“.”因为白帝一击而清空沙暴在此刻逐渐合拢,天际再次被碎刃般的黄沙笼罩。许元皱着眉头试图推出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这牧兴义的态度发生了这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但很快,一名小腹微微隆起的妇人缓缓浮现的身影瞬间解释了一切。牧兴义抬手挡住了煞气四溢,意欲上前的莞夫人,低声道:“周兄,吾可以给你半刻钟逃离。”许元闻言笑了,没绷住:“不是,你给我半刻钟这有意义么”“自然有。”“什么”“让吾心里好受一些。”“.”许元瞥了一眼悬浮于一旁的天衍。却见天衍此刻正虚空而坐,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细腻的裸足于空中一晃一晃的。那双湛金色的瞳孔之中,正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她的这份从容淡定也很快吸引了牧兴义夫妇的注意。视线投落在少女纤瘦窈窕的身形之上。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中,“天衍”轻叹了一声,缓缓在虚空中站直了身子,朝着牧兴义伸出了那白皙的纤手,笑眯眯的说道:“小鬼,把刀还我,那东西是我借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