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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一惊,转头再看,已有数名茅山道士或刺或砍,伤了数名曳落河武士,如果说韦景昭一剑斩杀一人,是因为他本身武艺高强,那么其他茅山道士纷纷占优,可就全是剑阵的威力了。曳落河武士甚是凶悍,虽然甫一交手就死了一人伤了数人,却仍然斗志昂扬,有一曳落河武士递补了死去的那个武士,又凑成了三十人的完整阵势,按说双方斗阵,纵有死伤也不能递补,但茅山道士却丝毫没有不满的神色,仍是边战边退,边退边不断击伤对手。不出十合,又有一个曳落河武士被刺死,江朔认得出手的道士是韦景昭的胞弟韦渠牟,又不过数合,茅山道士又刺死一人,此次建功的是韦景昭的师弟孟湛然,看来茅山实是精锐尽出,二十九名道士中韦景昭的同辈高手就有五六人之多,比之对手璇玑阵中只有李归仁、尹子奇两大高手,显然茅山派在大多数位置都更具优势。江朔这时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来了,玄牝剑阵的打法是遇到敌人猛劈猛砍过来,就纯取守御退让的策略,避其锋芒,而众道士边退边寻的弱点,居然不是当面的敌人,而是身侧正在与同道争斗的另一人!曳落河武士按阵法驱动,左右两翼都有同袍掩护,因此可以一心一意猛攻当面之敌,十招中倒有九招是进攻的,但他们却想不到,茅山道士看似杂乱无章的退守之策,其实是把敌阵撕扯开了,他们耐心地拉扯敌阵,只要露出一丝罅隙,便立刻攻击侧翼的敌人。而曳落河训练璇玑阵之时,第一要务便是放弃防御身侧的本能,将侧背完全托付给同袍,随着经年累月的训练,这种意识几乎已经刻入骨子里了,而茅山道士攻击的恰是侧后本该由阵中其他武士守御的方位,因此几乎每击必中,每一次出击都有所斩获。江朔一明其理,便不再需要韦景昭给他指明方位了,他亦不逞强疾攻,而是随着剑阵进退,伺机左右出击,他武功比之众茅山道士更高,出击距离更远、速度更快、出剑角度也更为刁钻,他只在李归仁身前身后反复纵跃,与李归仁没交几次手,却已将他身边的数名武士刺倒了。韦景昭见江朔这么快就领会了玄牝剑阵的妙处,也不禁点头赞许,不再管他这边,自和胞弟韦渠牟一齐围着尹子奇缠斗,二人虽然看似挡在尹子奇当面,但其实一直在寻机刺杀尹子奇身边的武士,又斗了片刻,其他茅山道士也各有斩获,虽然曳落河武士不断补位,但地上躺倒了一大片武士,茅山道士却无一受伤,二阵之高下立判。独孤湘在外抚掌道:“尹先生,北溟子老前辈怎么教出了你如此不消的弟子,难怪他要早早将你开革出师门了,若你还在北溟门下,今日与茅山斗阵如此大败亏输,岂不是要把他活活气死。”又道:“李归仁,你还要不要脸了?看看地上躺了多少人了?说好了三十人斗三十人,曳落河前前后后填进去不下一百人了,饶是如此耍赖,还胜不了韦道长,我都替你臊的慌……”其实曳落河一共也就填补了二三十人,远远不到百人之数,但璇玑阵的表现远逊玄牝剑阵也是事实,尹子奇、李归仁二人自持身份,又怎能和独孤湘一个小女子斗口?偏偏茅山剑阵看似柔弱散乱,但任凭你如何猛打猛冲,对方就是不和你正面交锋,却又屡屡偷袭得手,怎叫人不气,二人气得咬牙切齿,五官挪位,却又一筹莫展。李归仁忽然喊道:“阵势不要再旋转了,入墙而进,将他们逼进墙边死角,我倒看看茅山道士是不是真会穿墙术!”世间将茅山道术传的神乎其神,抛去什么招神仙驱鬼怪、起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方术不说,更有搬山卸岭、移花接木,影盾穿墙等等神奇的传说,这些当然都不可能是真的,比如穿墙术,要不就是如葛如亮一般在习习山庄中预先留了暗门,要不就是轻功飞跃太快让人误以为是穿墙而过,哪有不破壁而穿墙的道理?李归仁要众武士将茅山道士逼到墙边,这样茅山道士没有腾挪的空间,可就只能硬接硬打,不能以阴治阳了。众叶落河武士一起发喊,收缩阵型,北斗阵天然不是直线,而是勺柄的模样,阵势止住旋转之后,如双翼展开,横推过来。韦景昭见状,也立刻变阵,喊道:“改一字长蛇阵,向右衔尾!”江朔心中奇怪,心想一字长蛇阵不是变成和对方硬碰硬了么?似乎与玄牝剑阵的“柔弱胜刚强”的主旨不协啊。但见茅山道士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纵跃起来,只得也跟着跑起来,跑起来才发现“一字长蛇”并非笔直,仍是弯曲盘旋,不断避开曳落河武士的攻击,向着璇玑阵右翼的阵尾咬去,江朔心中好笑,自己可不是想错了么,如是直挺挺的一条,那岂不是成了一条死蛇?长蛇阵自然应该是弯曲自如的。茅山道士所练玄门功夫是以练炁为先,先内而外的内家功夫,他们内功修为具都不俗,因此提气纵跃速度极快,璇玑阵不过左右各十五人的小阵,茅山道士不一会儿就从李归仁的左翼掠过,冲过了尹子奇右翼的阵尾,反卷向曳落河武士的背后。李归仁虽喝令众武士一路压上,不要转向,但面前的道士都跑到尹子奇那一半去了,自己只能率众向右旋转追击,而尹子奇的右阵被茅山道士绕过抢攻背面,也只能回转守御,这样一来可不就是又不自觉的旋转起来了么?长蛇阵如蛇衔尾,牢牢叼住了璇玑阵的阵尾,不断侧击璇玑阵的背面,这下阵中武士为了不被攻击侧背反而愈旋愈快了。江朔忽然醒悟,长蛇阵攻击璇玑阵的方式,不就是穿星步中北玄武“灵蛇绕龟”之象吗?看来确实如韦景昭道长所言,玄门功夫系出一脉,武功也好,阵法也好,万变不离其宗。此刻长蛇缠绕之形愈加明晰,曳落河武士难以再向前进攻,为掩护侧翼只能不断收缩阵型,李归仁、尹子奇的功夫虽然卓绝,但为了稳住阵型,不得不放慢脚步压住阵脚,茅山道士遇到他二人只是一掠而过,绝不纠缠,二人想要追击,却立刻会将自己身旁的武士暴露给其他茅山道士,此刻二人便似被自己人困住了,一身武艺无从施展。璇玑阵中的曳落河武士龟缩到一起之后,间隙变小,茅山道士倒也不易伤敌了,于是众人看到了一番奇景——招式凌厉的进攻者被困在了核心,轻盈纵跃的守御者却在外围来去自如。曳落河武士的数量远远超过茅山道士,若是一拥而上,数个璇玑阵互相勾连,倒还有可能困住茅山道士,但此刻双方人数相等,茅山道士不但轻功更好,阵型又更灵活的前提下,璇玑阵是无论如何都困不住他们的。先前所有对阵璇玑阵的人无论人数众寡,都是直冲阵眼位置的主帅,却反而被两侧千变万化的北斗阵不断攻击,不免陷入苦战,而韦景昭的玄牝剑阵反其道而行之,看似不断示弱,实则攻其弱侧,这样中央阵眼最强之人反而毫无用处,久战之下外围北斗阵不断折损人手,璇玑阵便不攻自破了。李归仁不禁后悔和韦景昭斗阵,虽然曳落河武士可以不断补充,但这样填坑式的打法无法扭转眼下不利的局面,他心中怪这帮奚族武士浑浊懵愣,只盼着他们一涌而上困住这二十九个茅山道士和江朔,哪怕不动手,只是将他们的纵跃活动空间压缩,自己就能将其击破,但这些奚族人蠢的很,只是站在那里观望,间或一人上前填补受伤倒地同袍的空缺,却不知一起上前乱战。只是心里骂归骂,李归仁也好,尹子奇也好,自己却是无论如何喊不出来“弟兄们一起上”这样近乎无赖的话来的。眼看这样打下去,曳落河只是徒增伤亡,茅山派实已立于不败之地。严庄也已看出尹、李二人顾及脸面,不肯依多为胜,当即对摩尼教光明二使崔乾佑和田乾真喊道:“二位,今日中原各派围攻总坛,神教已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你们难道就这样站着看李都尉和尹先生两个外人替你们出头么?”田乾真思虑单纯,听不明白严庄的话,心道:不是李归仁自己说要斗阵的么?此刻胜负未分,且曳落河不断填人已是耍赖,难道还要我二人也去填数不成么?崔乾佑却颇有心机,已听出严庄话外之意,朗声道:“严生说的不错!值我教生死存亡的关头,并非武林中比武斗阵,可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守卫总坛的妙风堂和二使带来回援的教徒,本都被睿息的明力堂教徒用地道陷阱捉了七七八八,但曳落河杀到之后,将他们都解放出来,反而擒了不少明力堂的教徒,刚才的这会儿功夫,摩尼教徒也都回到总坛中,已围了不少人,崔乾佑转头对这些教徒喊道:“弟兄们随我上啊!把这帮擅闯总坛,玷污圣火的邪徒赶出去!”看书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