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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带珠丹起身离座,伸掌与阁逻凤相击道:“你我约为兄弟,便以赞普钟相称。”空空儿奇道:“甚钟?赞普不是吐蕃王的意思么?阁逻凤,赞普以你为钟,是要时时敲打你呀。”章藏榭在一旁解释道:“吐蕃语以钟为弟,赞普钟便是赞普之弟的意思。”这时吐蕃贵胄纷纷起身称贺,大帐内的气氛重又活泛起来,江朔不禁感到落寞,今夜与吐蕃苯教长老生死大战,结果却是李珠儿一番言语,倒叫南诏和吐蕃成了兄弟之国,自己这一趟又是所为何来呢。这时却听空空儿对李珠儿道:“珠儿,巨子所愿已经达成,可还有什么未尽之事?”李珠儿摇头道:“没有了,今日一切圆满,果然只要溯之不和我们作对,事情便顺遂了。”空空儿喜形于色,道:“既如此,我与巨子的旧债一笔勾销,从此后便不要再来寻我了。”李珠儿叉手拜道:“多谢空空儿相助,你虽非我师,却有师徒之谊……”空空儿却不等她讲完,长笑道:“我去也……”也不与江朔、李珠儿打招呼,向前一跃,轻轻一拍嘉黎上师的肩膀,借力飘身而起,从大帐破洞处飞了出去,这大帐颇高,空空儿却毫不用力,如一抹有形无质的淡影,飘了出去,似乎从未在大帐中出现过一般。听空空儿之言,他这一走,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江朔心中更加空落,茫然四顾,与四周的热闹情景极不相衬。忽见一人走近,却是嘉黎上师,原来空空儿走时轻轻一掌,解开了他的穴道。江朔立时紧张起来,嘉黎上师却淡然笑道:“江小友不必如此,我之功法已被空空儿点破,再要交手便是有败无胜了。”江朔心道不错,且想来嘉黎上师是个忠厚长者,绝不会故意示弱设计害人,于是叉手道:“方才多有得罪,上师见谅。”嘉黎上师道:“我与你一战而知江小友的操行品德,古辛上师绝非你所害,如今吐蕃与南诏修好,江小友何去何从呢?”江朔一愣,道:“这……我可也没想好……”忽听得一声炸雷似的怒吼:“切木墩!”“切木墩拖木桩!”江朔悚然一惊,顾不得好笑,转头去看,原来方才躺在地上的黄衫老僧夏扎上师竟爬了起来,第一声正是他在怒吼。而第二声却是方才被江朔打的“泄了气”的索南上师,他已变成了瘦高个的模样,只有脸上气鼓鼓还有些原来的模样。看来此二人对刚才被江朔、李珠儿斗败十分不服,现在又气咻咻地来邀战了。李珠儿道:“啊呀,不好,我内力不如溯之,这会子功夫,老猢狲的穴道自己解开了。”江朔茫然道:“怎么办?”他已知李珠儿此来是为了撮合吐蕃和南诏结盟,面对苯教上师再无战意,心想李珠儿当有应对之策。不想李珠儿拿眼一瞟左右,道:“还能怎么办?跑呗。”再看尺带珠丹和阁逻凤携手揽腕,显得颇为亲近,却殊无阻止夏扎和索南二人之意,尺带珠丹和阁逻凤也看出两国结盟的好处,但他们却并不感谢李珠儿和江朔,若苯教四上师联手,杀了二人,他们自然也乐见其成。李珠儿一携江朔的手道:“溯之,快走!”她没有空空儿这么厉害的轻身功夫,只管向前帐壁冲去,江朔和嘉黎上师大战之际,强烈的炁流几乎掀翻了半个帐篷,此刻大帐中半边一片狼藉,无人阻拦,李珠儿一手揽着江朔,一边随手抽出江朔腰间七星宝剑挥动,七星宝剑何等锋利,牛皮也好,木梁也罢,无不应手而断,二人便此一路冲出大帐。李珠儿随手将宝剑向江朔胁下刺去,恰好插入江朔腰间鞘中,二人脚下不停,李珠儿手法潇洒,江朔则不闪不避,仿佛早已演练过千万次似的。此刻天光已然大亮,十八路吐蕃军士层层叠叠围退在远处,九宫方帐的火线还在燃烧,其外满是黑色的小孔,江朔道:“这些孔洞下面都是毒蝎,我们如何脱身?”李珠儿往空高喊道:“剑来!”江朔奇道:“珠儿姊姊,你难道会御剑飞行之术?”却听“铺地一声,一支小铁矛似的弩箭钉在地上,原来李珠儿喊的是“箭来”,这弩箭尾上拴着一条细绳,一路延伸到营旁悬崖之上。再看崖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来回跳跃,哇哇乱叫,正是江朔的老朋友白猿“白兄”。江朔和李珠儿一路走水路到此地,白猿不可能跟得上,想来是空空儿将它带来此处,江朔和阁逻凤闯营之际,李珠儿消失的那段时间,便是去预备这些事物了。李珠儿先把长索一头绑在悬崖树上,另一头系在箭矢上,让白猿埋伏崖上,一听到她呼喊,便射出弩箭。这条细绳斜斜地从悬崖上延伸到吐蕃营中,正在火线范围内,也不知道李珠儿是怎么教的白猿,白猿也忒通人性了,竟然能像神射手般,将弩箭射到准确的位置上。绳索极细,但江朔和李珠儿的轻功何等了得,只需借得一点力,便一路向山崖上奔去,离得近的吐蕃武士尚能看清二人脚下有绳索,离得远的却如见二人白日飞升一般,直惊得满营鸦雀无声,无一人敢上前阻挡。江朔道:“珠儿姊姊,那日见你和白兄在一起,我就十分奇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李珠儿笑道:“这白猿性灵,竟能发现地脉中的孔洞,其实隐盟一直利用地下暗河隐秘行动,因此被我遇到,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白猿替我办事直比人还得心应手,只是没想到,溯之你居然早就和它相识。”李珠儿冰冷无情,“好友”这两个字居然会从她口中说出,不过再一想,她人里面没个朋友,与猴称友倒也不为怪。二人说话的功夫,忽听背后哇呀哇呀的喊声,回头看时,却是索南和夏扎二上师追来了。吐蕃苯教四上师,嘉黎、纳朗颇有长者风范,并未追来,看来追兵就只有索南和夏扎二人了。索南上师轻身功夫也不弱,在绳索上踏行好似没有重量一般,眨眼间已经冲到近前,此人看似粗鲁,实则颇有些小心思,他领教过江朔的厉害,怪叫一声虚晃一掌,越过江朔头顶扑向李珠儿,李珠儿见他出手无甚特别,便抬手迎击。不料索南上师的手忽然鼓了起来,如同巨锤向她砸了过来,李珠儿的北狩步轻功卓绝,虽然在细绳之上,一步向后滑开,避开索南的攻击,同时手掌向下一按,拍在他的大腿上。索南人在空中无法闪避,李珠儿的内力虽然比不上江朔、空空儿这样的绝顶高手,但这一掌的威力也不小,不说开碑裂石,打他个骨断筋折当不在话下。但索南上师的大腿居然也极速膨胀起来,如一滩烂泥裹住了李珠儿的手掌。江朔和索南相斗之时,李珠儿并未亲眼见到,故而不知他的身子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变化之能,此刻手掌被他吸住,不禁惊呼一声,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向索南的肚子上推去。眼看着索南的身子又如河豚般鼓了起来,江朔忙喊道:“珠儿小心!”却听索南一声怪叫,向后飞出,鼓起来的肚子又瘪了回去,笔直坠下绳索,江朔正在奇怪,李珠儿扬起手对他一晃,原来她指尖夹了一枚细如牛毫的银针,李珠儿笑道:“这是当年飞鸿子的暗器炎魂针,被我捡了来,没想到今日到用在了这气鼓鱼身上。”江朔笑道:“你这法子虽好,就是有点不够光明磊落。”李珠儿嗤笑道:“我只是个婢子,见不得光的刺客,要什么光明磊落,小心了,老猢狲来也。”夏扎上师生的又矮又小,落在了身高腿长的索南上师的后面,看他攀爬绳索的模样,果然像个老猢狲一般,不但眉毛胡子皆白,身上汗毛似乎都一根根变成了白色,只怕和他常年在地底养虫有关。江朔见着他的样貌,忍不住回头去看崖上的白猿,果然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白兄是真猴儿,夏扎上师却只是貌似白猿罢了。夏扎上师一手持铃,一手持笛,二物皆金中透紫,当是紫铜所铸,他忽忽悠悠,摇摇晃晃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和傩戏跳大神的无异。他也不管索南的死活,只管手中摇铃跨步上前,李珠儿道:“地下的蝎子应该一时半刻还爬不上来,我看这老猢狲摇铃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江朔转回身迎向夏扎,道:“珠儿姊姊,看我把他的招魂铃夺过来。”夏扎上师见江朔上前,忽然将铜笛送入口中,对着江朔一吹。江朔见他一手持铃,先入为主地认为另一件也是乐器,却原来这不是笛子,而是一件发射暗器的吹管。眼前黑影一闪,江朔怕如果闪避,会累及背后的李珠儿,手中七星宝剑半截出鞘,迎向那暗器想要将其击落,没想到那暗器居然凭空打了个旋,绕过宝剑,径向江朔面门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