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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湘忽道:“朔哥小心!”说着抢到江朔身后,手中一晃,一道白练长索脱手飞出,长索端头的银球挂定风声飞向一骑马的黑衣骑士。那骑士识得独孤湘月影素寒流的功夫的厉害,知道不能硬接,一拉马缰,胯下战马居然生生向后退出一步,待得白练银球达到最大长度时,才以手中弯刀轻轻一磕,将银球弹了回去。黑衣骑士赞道:“多年不见,独孤娘子的功夫进步不小。”独孤湘道:“何千年,你鬼鬼祟祟混在唐军队伍里做什么?”说着一挥手中长索,要再度出手,江朔忙拦住她道:“湘儿,别动手,何千年已经率众投降了,现正在李光弼将军帐下听用。”独孤湘急道:“曳落河狡诈,何千年又是尹子奇的弟子,怎会背叛师门,真心为唐军效命?朔哥,你可不要被他骗了!”江朔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我将来慢慢和你道来……”这时城头响起清脆的击点之声,何千年在马上道:“燕军跑得远了,李光弼将军命全军撤退,不要再追了。”江朔点点头,不无遗憾地道:“可惜走脱了史思明。”何千年道:“安禄山为了造反准备了十几年,如今叛乱已起,就算溯之你现在把安禄山、史思明一齐捉起来杀了,叛乱也不会就此戛然而止。”江朔心道,李珠儿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心想天下板荡,不知何时才能重归太平,不禁心下黯然。独孤湘见江朔嘿然不乐,劝慰道:“朔哥你别听这番子的,我一路从北面来,北地边民、汉民皆归心于唐,叛军不得人心早晚必败!”江朔奇道:“湘儿,你怎么会从北面来?难道你们被飓风吹到北面乌湖海去了?”独孤湘道:“那倒没有,我呀,和鉴真大和尚一齐到了东瀛日本……”她一展袖子,道:“我穿的就是东瀛服色,朔哥你看这么肥大,好不好笑?”江朔早就看出湘儿所穿袍服与唐服似是而非,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东瀛人的服色。他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却听城头击点之声愈密,似在催促,各路唐军已经排成整齐的队列,往常山城的方向撤去。江朔对独孤湘道:“湘儿,我们先回城见过李将军再说。”独孤湘点头道:“不错,我的故事呀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先帮李将军击退敌人的援军再说。”江朔一愣:“我们不是已经击溃史思明的援军了么?”独孤湘道:“朔哥,我从北面来,看到大河北面还有一支燕军呢,不过他们正在生火做饭,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一枪兵将领回撤途中正听见独孤湘此言,不禁笑道:“小女子说笑呢,滹沱河水寒,就凭你这匹老马,怎能渡河?若能渡河,先前同罗骑兵早就渡河遁走了,哪还用在河边血战?”独孤湘反唇相讥道:“老爷爷,且不说你不识货,不认得我这龙骧天马,你这胡子虽长见识却短,我又不是从这边渡河的。”那枪兵将领其实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只不过当兵风餐露宿,皮肤晒得黝黑,又粗糙干裂,看起来有些老罢了,独孤湘却调侃他是老爷爷,她拿手一指东面道:“那里有一大片河中沙洲,水流被分割成无数细流,我骑着老马随便纵跃两下就过河了,马蹄子可都没弄湿呢。”那将领听了一惊,道:“小娘子此话当真?”独孤湘道:“老人家放心,我独孤女侠从不骗人。”那将领对于独孤湘的调侃丝毫不以为意,焦急道:“此军情须得速报李将军知晓!”独孤湘道:“那还不容易,我和朔哥骑龙骧天马去,可比你老爷子两条腿快得多了。”江朔皱眉道:“湘儿休得无礼,朔方军刚刚经历了恶战,诸位将军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不要戏谑。”独孤湘吐吐舌头道:“知道了,朔哥,我们这就去见李将军。”二人骑上黄马,干草玉顶黄再度见到主人,欢跃不已,江朔一指西面的城池,龙骧马不需驱策,立刻奋蹄前进,四蹄腾空如踏云,速度之快根本不受糟糕的翻浆泥地的影响。那枪兵将军与手下面面相觑,简直不能相信这匹其貌不扬的黄马竟如此神骏。不一会儿,二人到了城下,独孤湘对黄马道:“老马你留在城下,我和朔哥去见李将军。”说着她从马背上腾身跃起,翩然跃上了城楼,江朔知她有心卖弄,两年不见独孤湘的内力、轻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看来她这两年练功颇勤,但江朔的内力更为突飞猛进,如今的轻功腾跃之术远胜湘儿,只是他不愿意抢了湘儿的风头,只轻轻一纵勉强落在城头,显得颇为笨拙。独孤湘果然嘻嘻一笑,拿手一点江朔的额头道:“朔哥,怎么暌违两年,功夫不进反退了?”江朔笑着叉手道:“只因教我轻功的师父不见了,不得要领以致功夫落下了。”二人正说笑,却见李光弼急急走来,道:“溯之多亏你搅乱了史思明的中军,不然此刻还在混战呢。”江朔歉然道:“可惜没擒住史思明……”李光弼道:“哎……溯之哪里话来,捉了史思明这贼厮也无甚大用,叛军将领多得很呢,史思明只是和安贼交好,才做了范阳留后,失去史思明,万一叛军有才俊之士掌军,岂不是对我们更为不利?”江朔听李光弼所言与何千年、李珠儿大同小异,知道确实战场上擒杀一二人,对于天下大势其实没有太大影响,心中才稍感安慰,不那么难过了。”李光弼见到湘儿,奇道:“这不是湘儿娘子么?你怎回来了?”他听江朔原原本本说过鉴真东渡,海上遇难之事,只道湘儿已葬身东海,没想到却平安回来了。独孤湘难得没有饶舌,道:“李将军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禀,现下有紧急军情回禀。”李光弼笑道:“湘儿也有军情?好,你快说于我知。”独孤湘道:“我从大河北面来,此处向东不到三十里,河水与此处大为不同,河中有无数沙洲,我骑马从那边渡河十分方便。”李光弼问张奉璋道:“张裨将,你可知有这么个地方?”张奉璋叉手道:“确如这位娘子所言,那里是藁城北岸,称为缝壁,乃河岸如壁相缝,接在一起之意,藁城虽然背靠滹沱河,却无险可守,就是因为河中沙洲的存在,夏季丰水季节,沙洲多没于水下,此刻方是凌汛,水势才起,常山城外虽已成冰河,彼处的沙洲却几乎切断了河流,从那里渡河会方便许多。”李光弼皱眉道:“如此重要的地理,你怎不早和我说?”张奉璋惶恐道:“是,是,确是标下虑事不周……”李光弼旋即改作柔声道:“原也怪不得你,你本非军户,武艺虽佳,却不懂得攻杀战守之法……”独孤湘道:“李将军,你且慢教授兵书战策吧,我从那边渡河,却见河对面有一座大城,只是城垣破败荒废,如同鬼城,但城中却有人声传出,我好奇兴起,悄悄潜入观看,见有数千人马正在埋锅做饭呢,城里的房子几乎都倒塌了,野草长得比城外都高,有数千匹马在四处吃草,看来这些人都是骑兵,我看着无趣就走了,如今想来,只怕是燕军的援军,等他们吃饱喝足就要来攻打常山了。”李光弼大吃一惊,道:“竟然还有一支燕军?”此前朔方军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却也没能一口吃掉史思明的两万步骑,自己的伤亡亦十分惨重,李光弼这才下令网开一面,放走了燕军。若那支燕军的生力军也是同罗骑兵或者曳落河,那可就大大不妙了。万幸两支燕军显然互相不知道对方的位置和进展,否则若是方才鏖战之际那支骑军出现在战场上,则后果不堪设想。张奉璋道:“滹沱河北岸之城名九门,九门古城,始建于先秦战国,赵武灵王曾在此地平原上筑台,以望齐、中山境,赵惠文王二十八年置城北九门大城,因城池设有九个城门,故得名九门。”独孤湘点头道:“似乎确实有很多门,是不是九门我却没数过。”张奉璋道:“之后九门历经演变,汉晋时为九门县,到了北魏,道武皇帝拓跋珪将九门城西北的安乐垒扩建成了真定城,迁常山郡治于此彼地,毗邻的九门城便就此没落了,九门城极其广大,因为没有足够的驻军与人口,衰落得也快,数百年来,已成荒城一座。”李光弼闻言捻须道:“如此说来,这倒是我军的机会。”江朔问:“什么机会?”李光弼道:“趁其不备,突袭歼灭,以免史思明突然回返,与这支援军合兵一处不利于我军!”江朔道:“可是朔方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我和湘儿跑三十里倒是毫不费劲,步军的大哥们可就有点勉为其难了。”李光弼道:“溯之,你难道忘了我们还有一支生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