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冰水泼头与事在人为

　　董主任劳动的农场在大东北，位置比较偏僻，一路上要多次转车，至少要两三天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这个年代交通太不发达，两三天时间的舟车劳顿太过辛苦。原本岳文轩打算一个人去，没想到顾冰雪态度坚决的要跟着一起去探望妈妈，岳文轩怎么都劝不下，只得把她带上。这段时间，单位没有什么工作任务，岳文轩很顺利的请到了十天假期，因为来回耽搁在路上的时间太长，请下假来的第二天，两个人就一起出发了。最长的一段旅程是从天津到吉春，岳文轩买的是卧铺票，虽然时间长了点，但路上并不辛苦。从吉春到农场已经不算太远，大约也就两百来公里，但短短的两百公里却要转三次车，火车、汽车、牛车，都坐了一个遍。董主任劳动的农场叫红星农场，地处大山脚下，位置非常偏僻，从最近的公社抵达红星农场足足有三十多里地，平常几乎没有车辆来往，通行很困难。二人抵达公社的时候，时间刚过晌午，继续出发的话，最晚四五点钟应该就能抵达红星农场。顾冰雪心情急迫，恨不得马上看到妈妈，连中午饭都不想在公社吃，就催促岳文轩赶紧走。但岳文轩态度坚决的否决了他的提议，不但要在公社吃中午饭，甚至还要在镇上住一晚，准备明天一早再出发。岳云轩太了解农场的办事风格了，他要是就这么带着东西前往农场探视，要是农场的领导班子太过严厉或者太过贪婪，未必能见到人，或者见到人但东西到不了董主任的手中。就这么满腔热情的傻乎乎过去，最终结果很可能是冰水泼头。要想把事情办成、办好，肯定要提前做一番准备才行。顾冰雪不理解他的做法，岳文轩坚持这么办，也只能听他的安排。连续坐了将近三天的车，岳文轩知道顾冰雪的体格有点承受不住，吃完饭之后，他让顾冰雪一个人先待在饭店里，他要出去打听一下，首先要解决住宿问题。这个公社的所在地有点太过偏僻，根本就没有旅馆，他要想住一晚再走，只能找一户当地的人家借住。岳文轩相貌堂堂，衣着得体，气质出众，又拿出一包中华烟开路，再加上说话中听，让人一见就很有好感，时间不长就把他想知道的消息都打听明白。他首先打听的是红星农场领导班子的基本情况，虽然红星农场和公社离的有点远，但是红星农场的级别很高，说起红星农场来，当地人都有很多话题可聊，打听相关情况并不难。红星农场的领导班子里有两个本地人，岳文轩着重打听了这二人的情况。当他得知方指导员的家庭情况之后，马上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方指导员的大舅哥就在公社工作，职务是食堂主任，这个人姓吕，据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又详细问了问吕主任的相关情况，他又另外找了一个人，很客气的给了一包烟。在他的引导之下，以想要找个人家借宿为借口，这位邮电所的老费师傅很热情的领着他进了公社大院，找到了食堂的吕主任。“老费，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找我？”吕主任看了看老费，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岳文轩，疑惑的问道。“吕主任，这是我刚认识的天京来的朋友岳文轩，想要在咱们镇上借住一晚。你知道我们家地方小，实在是腾不出地方来，我这会儿又太忙，顾不上给他找别的人家。你下午没什么事，给这位天京来的朋友帮帮忙，人就交给你了，我得赶紧走，领导还等着呢。”简单介绍之后，又和岳文轩简单告了个别，邮电所的老费师傅就匆匆离开了。岳文轩和费师傅挥手告别，回过头来，笑着对吕主任说道：“都说咱们东北人热情，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虽然对我来说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回家一样，心里边热乎乎的，什么都不用担心。”说到这里，岳文轩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和介绍信，递到吕主任的手中，继续说道：“我和我爱人坐了三天的车，她的体格不太好，到了咱们镇上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临时借住一晚，可咱们镇上又没有招待所，没办法，只能找朋友求助。”吕主任本来就是个热心肠，岳文轩又是邮电所的老费领过来的，他肯定不能不管。就算是个普通的外地人找到他求助，他肯定也乐意帮帮忙。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看就不普通，不说长相和衣着打扮，这通身的气派实在是太过突出。也就是岳文轩太过年轻，要是年龄再大个十岁，他肯定会以为岳文轩是个级别很高的大干部。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厚重的领导风范，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看了岳文轩的介绍信和工作证，和他猜测的差不多，眼前的年轻人确实是个干部，在他这个年龄，级别已经算是很高了。简单看了几眼，他就把手中的介绍信和工作证重新递回给岳文轩，并且热情的说道：“岳同志，你这句话说对了，我们东北人就没有不好客的，既然你来到了我们镇上，那我就有责任把你安排好。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们家凑合一晚，我们家四个孩子，中间两个下了乡，正好能给你们腾出一间房了。”“方便吗？”“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你要是不反对，那咱们现在就走吧。”岳文轩不再客气，一口答应下来，“我爱人还在饭店，咱们还得先去饭店把她接上。”两人并肩往外走，吕主任打问道：“岳同志来我们东北是探亲呢还是访友？”吕主任已经开口答应他借宿一晚，两个人还有很长的相处时间，岳文轩有信心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和他处好关系，没必要回避这个问题。“来探亲。不瞒你说，我岳母就在红星农场劳动，我这次就是过来探望她的。我们前些日子刚领了结婚证，我爱人担心她妈妈的身体，我就想着过来看一看，给送点营养品，主要是见上一面，也好让我岳母放心。”吕主任没想到岳文轩探亲的目的地竟然是红星农场，这让他有点意外。红星农场地处偏僻，加上里面参加劳动的人身份敏感，他还真没听说过有哪家的亲人会专门过来探望。受这些人的牵连，他们的亲属，大部分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顶多也就是寄个包裹，不会想着亲自过来探望。岳文轩的气质太特别，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一般，这么一个前途无限的年轻人，竟然找了一个这种出身的妻子，这就让他有点费解了。当然了，岳文轩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前途，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吕主任无关，吕主任也只是有点为他惋惜，没必要操这个心。又想到岳文轩刚结婚就不避嫌疑的过来探望身份敏感的岳母，必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一点很让人佩服。两个人毕竟刚刚认识，吕主任也不好说别的，只能避重就轻的说道：“你岳母能有你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婿，也是个有福分的。”“不是我岳母有福分，是我有福分。”“这是怎么说的？”“等你见了我爱人就知道了。”吕主任哈哈笑道：“不用猜，你爱人肯定是个大美人！”饭店离公社大院很近，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来到了饭店门口。岳文轩出去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回来，顾冰雪早就已经等得有点心焦，时不时的就会走出来看一看。两人来到门口，顾冰雪正好走了出来，岳文轩赶紧给吕主任做介绍：“吕主任，这就是我爱人顾冰雪。”吕主任四十多岁的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看到顾冰雪之后还是被惊艳到了，顿时也就明白了岳文轩为什么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非要娶一个出身有问题的媳妇。在他看来，这个顾冰雪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那些古代传说中的祸国殃民的美女，想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吕主任愣神的功夫，顾冰雪主动打招呼：“吕主任，给您添麻烦了。”顾冰雪并不知道这个吕主任是个什么人物，什么身份，但她这样说总不会错。“不麻烦，不麻烦，我和文轩同志也算是一见投缘，能把你们二位请到我们家做客，这也是一大喜事。”岳文轩这才解释道：“吕主任是个热心肠，主动约请咱俩去家里做客，你就别发愁了，住宿的地方总算是找到了。”“会不会太麻烦吕主任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就贸然登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顾冰雪是个面皮薄的人，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肯定不想给人添这个麻烦。“我和你爱人挺投缘的，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好朋友，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家离这里有点远，要不咱们现在就行动？”岳文轩进饭店拿东西，吕主任也跟着帮忙，看到岳文轩带来的行李竟然有四五个，忍不住说道：“一看文轩同志就是个实在人，带了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搬家呢。”“主要是来一趟太不容易了，路上就要两三天时间，还要转好几次车，我就想着尽量多带点儿东西，这样也不白跑一趟。”虽然行李多，但三个人分一分，每个人手里的东西都不算重，在吕主任的带领下，三人大约走了一刻钟，来到一个独门小院儿前。吕主任一边开锁，一边说道：“我爱人和我大儿子都在上班，小儿子在县城住校不回家，平常的时候家里没人。”开门进了院，岳文轩和顾冰雪都好奇的抬眼打量。院子不算很大，收拾的干净利索，正房有四间，还有厢房两间，挺规整的一个院子。把两人让进屋里，吕主任先是泡了一壶茶，然后陪着岳文轩聊天，大约一小时之后，他看了看表，说道：“今天晚上有人加班，我还得回去安排一下，让食堂做好准备，最多一个小时，我就能回来了。你们两个先在家里坐着，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毕竟是刚认识，岳文轩哪好意思单独留下，便说道：“正好我们两个也想出去采购点东西，明天上午也好一并带去农场。就是不知道供销社在哪儿，还得麻烦你给我们指指路。”吕主任明白岳文轩的顾虑，又不好劝说，只得说道：“正好顺路，我领你们过去，我尽量快点儿回来，不会让你们等久了。”“你忙你的就行，我想多买点东西，一个小时都不一定够。”吕主任把两人领到供销社门口，又匆匆忙忙的赶往公社大院。望着吕主任离去的背影，顾冰雪忍不住埋怨道：“你非要在镇上借宿一晚，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的太多了，你看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咱们要是赶着去农场，万一农场没咱们住宿的地方，那又该怎么办？况且我一定要在镇上留宿意外，还有其他的用意，以后你就会明白。”顾冰雪知道岳文轩一向稳重，考虑事情向来比她考虑的周全，她已经习惯了依赖和信任，并没有继续追问。镇上的供销社规模不大，但东西还挺齐全，岳文轩缺少本地票证，但他多的是全国粮票，就偷偷的和人换了一些。两人在供销社大肆采购了一番，岳文轩又去了一趟肉摊儿，想割上几斤肉。但他来的太晚了，肉摊上就连骨头都卖光了，没办法，他只能去熟食店称了两斤烧牛肉和一只熏鸡。岳文轩看了看时间，已经出来一个多小时了，便不在逗留，两人拎着东西往回走。小院的大门是敞开的，一股浓烈的炖鸡的香味儿从屋子里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