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劝说与善心

　　杨老太太特意用白面做了一张梅干菜烤饼，原意是为了感谢林家人对她的帮助，哪里想到林知希只是闻了闻味儿，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吐了出来。她讪讪地说道：“家里还有一点荤油，烤饼的时候我都给用上了，难道是荤油放的时间太长了？都怪阿婆我胡乱放东西，知希白白净净的，生活条件肯定差不了，荤油放的时间太长免不了会有一股怪味儿，小囡肯定是被这股味儿给熏到了。”林知希接连吐了几口，闻不到那股子腊肉的味道，胃里的翻江倒海终于平息了下来。她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嘴，歉意的对杨奶奶说道：“杨奶奶，你做得这一张梅干菜烤饼，味道香着呢，我闻着就想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才闻到炒腊肉的味道，突然间就受不了了，胃里边直翻腾。有可能是早上吃坏肚子了，早上吃了两个外面卖的素包子，可能是馅料有问题。”“这都中午了，早上吃的东西早就已经消化完了，肯定不是素包子的问题。”陈玉凤仔细打量着女儿的脸色，脸上突然间露出笑容来，“我估计你可能怀孕了，你这两个月见红了吗？”被老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这种私密性的问题，尽管她已经是结婚的人，还是免不了有些羞涩。看到女儿支支吾吾的不说话，陈玉凤继续问道：“有什么好害羞的，屋里又没有外人，你赶紧想一想最近这两个月有没有见红？”“是晚了几天，我自己都还没注意到这件事儿，时间这么短，应该不可能是怀孕吧？”林知希心中很高兴，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有些人孕吐的时间很早，我以前就是这样，你有可能是遗传了我的体质。”陈玉凤有极大把握自己女儿应该是怀孕了，心里特别高兴，“你有没有怀孕，回去之后赶紧让文轩给你把把脉，文轩的医术那么高，你让他看一看也就知道了，肯定错不了。”“行吧，回去之后我就让他给我看一看。”林知希的心里也企盼着老妈的判断没错。从上个月开始，夫妻二人就已经开始备孕，林知希已经做好了当妈妈的准备，但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有了初步判断之后，陈玉凤高兴的合不拢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老天爷保佑，知希总算是怀孕了，我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你和文轩结婚都已经差不多两年时间，再要是不怀孕，我就得催你去医院看一看了。”林知希不高兴的说道：“妈，我的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会怀不了孕？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文轩不想这么早要孩子，我们俩还年轻，原本打算过几年再要。就是因为你们一直催，一直旁敲侧击的瞎打听，文轩担心我有心理压力，考虑到我的感受，这才决定尽快要孩子。”岳文轩刚刚二十四岁，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想多过两年二人世界，自然不想这么快就要孩子。但年代不一样，他不能只顾着自己享受，还得考虑到周围人的舆论影响。二人已经结婚两年，一直都没孩子，免不了有人会在背地里说林知希的闲话，觉得她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岳文轩不想让老婆受这种委屈，自从听到有了这种传言之后，只得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刚开始的时候，林知希很赞成岳文轩的提议，也想晚两年再要孩子，但自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之后，心中就有了压力。上个月岳文轩突然提出了备孕，这让她很高兴。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时间，两个人的备孕就已经有了成果，林知希自然是喜出望外。知道林知希可能是因为怀孕才呕吐，杨奶奶这才放下心来，在一旁高兴的说道：“知希怀孕可是大喜事，我这张烤饼没白拿，正好给你庆祝一下。等会儿你先吃两口尝一尝，要是能接受这个味儿的话，就多吃点，要是觉得好吃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做。”“杨奶奶谢谢你了，虽然还没尝，但我闻着就觉得挺香，等会儿我一定多吃几口。”林知希赶紧道谢。“菜都炒好了，你们一家子吃饭吧，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知希下午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去楼上坐一坐，阿婆给你拿好吃的，还可以给你传授一下怀孕的经验。”看到杨奶奶要走，林知希赶紧翻了翻自己带来的那个布兜，从中翻出一盒饼干来，塞到老太太的手里，说道：“杨奶奶，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小零食，你拿回去吃。”林知希担心老太太不要，特意没告诉她盒子里装的是饼干。“不能再收你们家的东西了！你妈妈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我今天来是为了让你尝一尝我做的烤饼，要是拿了你的东西，那不成了上门打秋风，阿婆我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杨奶奶坚决不收，两个人谦让了半天，最终杨奶奶还是空着手走了。等她走了之后，陈玉凤感叹道：“真是个实诚人，其实我也没送多少东西，老太太却把这份人情看得很重。看到知希来了，竟然还做了一张白面饼送过来，我是真不忍心要。这张饼香喷喷的，一看就是纯白面的，里面放的这点荤油，估计就是她的全部家底了。”说完这些，陈玉凤又感慨的说道：“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我帮了对门那么多次，也不见她感谢我，就会嘴上说一些漂亮话，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您就不应该帮她，要我说陈婶子就是典型的白眼狼，无论送给她多少东西，她都不会满足，还会觉得咱家给的太少了。这样的人就不值得同情，以后还是少和她打交道的好，东西就更不要送了。”二嫂早就看不惯那个陈婶子了，愤愤不平的说道。大嫂也劝解道：“以后确实应该和陈婶子远着点，尽量少打交道。这个人不但是个大嘴巴，什么事情到了她那里都藏不住话，被宣扬的整栋楼都知道，而且她还是个红眼病，就没一个满足的时候。”“我都多大年纪了，不比你们有经验，如果不是住对门，我走就和她断绝一切来往了。像她这种人，咱们自己心里知道该怎么办就行了，面子上还是不要带出来，毕竟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就是装个样子吗？我又不是不会。”知道婆婆不高兴了，两个儿媳妇赶紧捡着好听的说，没一会儿，终于又让陈玉凤的脸上有了笑模样。除了林知希之外，包括陈玉凤在内，都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荤腥了，今天再一次吃到香喷喷的腊肉炒小葱，尽管每人都只吃了一两片肉，也都无比的满足。吃过饭，一家人坐着说了会话，陈玉凤开始催促道：“知希，今天你还是早点走吧，让你两个嫂子跟你一起走，我急着想知道结果。等文轩给你摸完了脉，让你两个嫂子再回来和我说上一声，我心里也就踏实了。”“这才两点钟，着什么急，我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你就让我再多待一会儿。”陈玉凤又催促了几句，林知希只得屈服道：“行了，我走还不行吗？在走之前，我去杨奶奶家串个门。总不能白吃杨奶奶亲手做的梅干菜烤饼，我去她们家串个门，给她送点东西，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去吧去吧，多带点东西，你杨奶奶不容易。”陈玉凤很是支持。林知希从布兜中掏出那盒饼干来，手里边拿着出了门。来到杨奶奶家的门口，大门敞开着，杨奶奶正在家里忙活着。看到林知希进门，杨奶奶赶紧把手里的榆树叶子放下，热情地招呼道：“知希来了，赶紧进来坐。”“杨奶奶，你这是在忙活什么呢？怎么看上去都是些树叶子？”林知希仔细看了看盆子里的那些树叶子，好像是榆树叶，又不是很确定。“上午出去一趟，顺便撸了一篮子榆树叶。榆树可是好东西，浑身都是宝，你们年轻人肯定不知道，既然你问起来，今天我就给你说道说道。”杨奶奶很乐意把这些生活上的小常识传授给年轻人知道。“我还真是不懂这些，为什么只有榆树全身都是宝，其他树就不行吗？我运气比较好，打小就没怎么吃过苦，正好听您给我传授传授。”林知希虚心请教。“在咱们北方，其他树还真不行，只有榆树全身是宝。榆树并不美观，远不如垂柳好看，甚至也不如白杨笔直，但农村里边种的那些树却是以榆树居多，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榆树全身都是宝，万一到了灾年，这是能救命的东西。首先就是榆钱，开春之后，榆树长出榆钱，别说是灾年了，就是平常年景，这也是人人爱吃的好东西。其次是榆树叶子，这也是能吃的东西。并不是所有树叶都能吃，榆树叶子虽然难以下咽，但却可以下肚。阿婆做的榆叶饭有些小秘诀，吃起来不是那么苦涩，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跟阿婆学一学。再接下来就是榆树皮了。就和榆树叶子一样，并不是所有的树皮都能吃，咱们北方也只有榆树皮能吃。榆树皮是甜的，晒干之后磨成粉，吃起来的口感还不错，又能饱腹，比榆树叶子要好吃多了。但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能轻易的扒榆树皮，毕竟把皮扒掉之后，树就死了，下一年就吃不到榆钱和榆叶了。”林知希确实不懂这里面的学问，原来扒树皮吃树叶也有这么多讲究。她感慨的说道：“以前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榆树了，每到夏天的时候，凡是榆树皮上有破洞的地方就会出现成堆的虫子，有的时候还会从树上落下来，甚至会掉到身上，我一直觉得很吓人，很恶心。我还纳闷为什么人们非要种榆树这种招虫子的树，多种一点美观的垂柳和白杨不好吗？现在我才知道，正是因为榆树皮是甜的，是能吃的东西，才会这么容易招虫子。”“你的观察还挺仔细，确实就是这个原因。榆树确实很容易招虫子，挺讨人厌的。我觉得要是什么时候真正杜绝了饥荒，估计也就没人会种榆树了。毕竟榆树确实太不美观了，一到夏天到处都是虫子，确实挺吓人。真希望有这么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啊，不用再扒树皮撸树叶，那个时候的年轻人一定会很幸福。”老太太的眼里满是憧憬。同老太太聊了会儿天，林知希指着饼干盒子说道：“这是我做得一点小零食，您没事的时候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一看你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好吃。”“你要是觉得好吃，下次我再给您带。”说到这里，林知希又掏出几张粮票来，塞到老太太的手里，“这几张全国粮票您留着，要是哪个月实在困难了，就拿去换点粮食。这是咱娘俩的小秘密，您谁都别告诉，我也不会和别人说。”老太太的心里热乎乎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湿润了起来。不论日子有多艰难，她都能坚强的过下去，但遇到这种好心人的帮助，她的那颗心反而有点承受不住，变得更加的柔软和感性。她翻了翻手里的几张粮票，加起来一共有十斤。老太太紧紧抓着林知希的手，动情地说道：“孩子，你和你妈妈一样，都见不得别人吃一点苦。这几张粮票我不能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虽然日子确实有点难，但坚持着还能过下去。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样的苦日子没有经历过，曾经那么艰难的时候，我都熬了下来，现在每月都有口粮，至少还有最低保障。对于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应对这样的日子有的是办法，你真不用为我担心。”“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给您，您就收下好了。”林知希不想和老太太多谦让，客气了两句，靠着自己腿脚便利，赶紧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