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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宇脸色惨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姐夫跳上那驾马车后便再也没有下来,听大乘教的人说马车冲卡后向西径直而去,此刻追兵已向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但迟迟未等到消息,捕快私下一商量,还是尽早回家为妙。彭宇有心寻找姐夫,但怕在这大山中转迷了方向,再加上刚入快班不久,一场真正的战斗还没经历过,先是目睹谷雨凌厉狠决的打法,后又看到大乘教搞出好大的声势,让他先自生了怯意,随着捕快们一道返回。同僚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颇为不放心:“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彭宇摆摆手:“离家不远了,各位先回吧。”同僚安慰道:“韦头儿的拳脚在全县也是排得上号的,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回家好生等着,兴许过不了多久他便回来了。”彭宇拱了拱手,那马车是临时从大乘教借的,车夫不待彭宇再说第二句,长鞭一甩马车扬长而去。彭宇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马车快速驶离,忽觉腹中翻江倒海,跪在路边双手扶地呕吐不止。他岁数不大,今晚喝酒又毫无顾忌,韦捕头多次劝阻未果,随着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尝到了苦果。他趴在地上喘息着,想到自己的懦弱,忽地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该怎么跟自己的姐姐解释呢?彭宇慢腾腾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街上不见人影,安静地令人难以难受。离家越近越是踌躇,脚步越来越慢,转过巷角就能看到家中的油灯散发出的昏黄光亮,每逢两人晚归之时姐姐总会耐心等着,今晚也不例外。他吐了口酒气,刚要拐过巷角,却猛地收住脚步,门口忽地多了几个人影,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姐姐开了门,当光亮打在几人的脸上时,彭宇浑身打了个激灵,是姐夫!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是谷雨。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将身子缩了回去,这人比他大不了几岁,无论是他的冷静与狠决,甚至是顽强的战斗意志都让彭宇由衷地感叹。但我也差不到哪里去,彭宇调整着呼吸,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将身子缓缓探出,大门已重新关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大门,感觉胸膛内的火焰灼灼燃烧:姐姐姐夫,我来救你们了。他蹑足潜踪摸索到门口附近,贴着门板屏息倾听,屋里的交谈声似有若无地传来,听不真着。他慢慢走开绕着院子转到后墙,从附近搬来两块青石站了上去,手攀着墙头费力地将腿迈了上去,不待休息又慢慢地将腿放到墙内小心翼翼地向下够着,半晌都找不到着力点,两手酸软无力,噗通掉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墩儿。他吓得额头见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等了片刻不见动静这才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矮着身子绕到屋前,透过门缝睁一目眇一目向里观瞧,谷雨背对着自己与韦捕头交谈,蹲在门口观察半晌见谷雨始终没有回头,眼中的火苗愈发高涨,心中有个声音道:只一刀,就能结果了他的性命。这主意烧得他心痒难耐,悄悄将腰间的朴刀抽了出来,抠动绷簧,明晃晃的刀身弹出,被他紧紧抓在手中,一脚将门踢开,长刀高举便要向谷雨扑去。哪知道眼前一花,那谷雨刹那间来到他面前,不待他钢刀落下,举刀撞向他的下巴,韦捕头惊道:“别伤他性命!”彭宇双手高举中门大开,那坚硬的刀柄如入无人之境,狠狠磕在他的下巴上,彭宇脑袋嗡了一声仰面栽倒。屋里随即响起孩子的哭声,随后是韦氏的声音:“小宝莫怕,乖乖睡吧...”彭宇从地上爬起,谷雨一脸阴沉地看着他,手中的钢刀指向他的咽喉:“把刀扔了。”彭宇喘着粗气,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他紧紧地抓着刀柄,这是他营救姐姐一家的唯一机会。韦捕头叹息一声:“彭宇,别蛮干。”彭宇胸前剧烈起伏,过了半晌才将刀撒手扔出,看看谷雨再看看姐夫,忽地流下泪水。谷雨被他的孩子气弄得哭笑不得,绷着脸道:“你若是想让一家人活命,就不该这么冲动。”彭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把眼看向姐夫,韦捕头叹息一声:“隔墙有耳,将门关上说话。”谷雨用刀在凳子上拍了拍,彭宇坐到了韦捕头对面,夏姜抱着小瓶起身走到了角落中,戒备地看着两人。屋里的韦氏还在轻声安慰着孩子,哭泣声明显小了,谷雨看着韦捕头:“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韦捕头沉默半晌:“我说了你当真会饶过我一家?”谷雨道:“言出必行。”韦捕头叹了口气:“这地界叫栖霞,因栖霞山而得名。”“我听说过,”谷雨点点头:“春牛首、秋栖霞,每到深秋,山中漫山红遍,犹如晚霞栖落,我的朋友曾说待秋天带我栖霞山一游...”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想起这位盛情相邀的朋友叫白如冬。韦捕头道:“栖霞山美景无限,栖霞寺香火鼎盛,山间繁花药草俯拾皆是,但遗憾的是寻常百姓却只能止步前山,再往后走却是去不了的。”“为什么?”彭宇接口道:“寺后修建行宫,成祖皇帝与当今圣上南巡时,皆在此处驻跸。皇家重地,岂是你一个平头百姓能去的?”谷雨皱起眉头,两人的话让他隐隐感到不安,韦捕头道:“行宫东去,翻过无名山,主峰名叫纱帽峰,便是大乘教总坛!”谷雨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韦捕头:“他们竟...竟将皇家私苑用作邪门歪道的教场?”韦捕头苦涩地点点头,谷雨回过头看向夏姜,夏姜也被这一消息惊得呆了,呆滞地回视着谷雨,谷雨道:“难怪教中之人肆无忌惮,原来...原来...”对方的行为已经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此事但凡泄露出半点消息,怕不是满门抄斩祸灭九族的罪过。心思电转,一股寒意从头至脚,他颤声问道:“这大乘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