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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法正发动的挖墙脚攻势,张任左支右绌地想招抵挡了一夜,最终还是没能止住法正的破坏。直到天亮时分,足足被挖掉好几丈见方的土方量、外围墙皮和垛堞都塌了一层后,进攻方的挖掘攻势才渐渐自动放缓下来,让张任稍稍有时间喘息一下——之所以放缓,当然也不是因为魏延或者法正良心发现,只是因为土方挖掘得太多之后,那七八辆邻城的木驴周边,早已被挖下来和塌下来的土方堆得水泄不通了。其中最突前的四辆木驴车,甚至直接被塌下来的土方活埋了大半边。幸好车体比较长,尾部被埋得不深,车内的士兵还能比较轻松把尾部的浮土二次挖开,然后向后转移撤离逃生。古代的城墙,动辄高厚数丈,哪怕是绵竹这样的城池,两三丈高还是有的,厚度也超过了三丈,尤其是城内侧的基座很厚,很符合后世修重力坝的结构。因为这个时代的城墙大多是夯土,没有包砖也没有包青条石,如果上窄下宽的差距不够大,土层很容易自行就崩落下来。要把那么大的土方量彻底挖塌,自然是一项复杂的工程。最初把墙体挖松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要不断把挖下来的土往后运,腾出木驴车周边的空间,这样才能可持续施工。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被魏延白白挖了大半夜,问题倒也不大。只要张任后续能想到招制止持续失血,就还有希望。第二天上午,看到敌军因为土方堆得过多,不得不分出人手往后运土,还动用了一些推车时。张任原本失神的眼光中,终于流露出几丝希望。他连忙吩咐:“快!集中弩手,对那些运土的敌兵交叉攒射,滚木礌石不够的,就去城内挖土担土,直接往下倒,能砸死几个算几个,砸不死也活埋他们!”张任也算是想明白了,反正往下丢石头也容易被坡顶弹开,除非是巨石,否则很难奏效。既然如此,石头宝贵,那还不如往下倒土筐,反正砸到人一样能死,砸不到人也能多埋一些,增加敌军的作业量,那边不断挖土这边不断倒土。而且,张任还举一反三,想到了既然阻止不了魏延挖土破坏,那他就让人在城角内侧修第二道简易围墙,确保敌人突破后也没法直接进入内城。或者干脆外边挖里面补,看哪边施工更快了。打定了这个主意后,张任内心稍安,也做好了跟进攻方持久拼消耗的心理准备。大量弩手很快被调来,修墙堆土倒土的辅兵也大量集结。一开始,张任的部署也确实起到了作用,因为大部分木驴车都被半埋在城墙根底下了,无法移动。往后放运土的魏延部士卒都得冒险从车底下钻出来。被逮住机会就是一阵乱箭攒射。然而好景不长,张任就发现这种杀伤效率也不行。因为这处阵地是在城墙的一角,左右两侧墙上的弓弩手都覆盖不到这里,他只好让越来越多的弓弩手挤到这个墙角顶部部署。女墙垛堞上的射击孔位不够多,后续的士兵就只能站在墙顶的空地上、抛射胡乱放箭。……“张任已经把大量弩手和运土修墙的辅兵集中到墙角了,而且是站在空地上放箭,连垛堞都被挖土塌方破坏了不少。是时候让我们的投石机出手了,记得全部换碎石弹,或者泥丸弹也行。抛射之前,记得提前以旗号示警,让掘城木驴和运土的士兵暂时掩蔽。躲进木驴底下或者干城壕里。我军的弓弩手也做好准备,突前到壕后的藤盾掩体处集中放箭抛射,压制城头。”法正在远处,通过望远镜确认了张任的部署调整后,也是足够心狠手辣,立刻给了魏延新的建议。他对张任的防守之能还是挺熟悉的,几乎在自己出招之前,他就推演过张任可能会有哪些应对招数。现在张任的反应果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法正的破解自然也就如闲庭信步般轻松了。魏延立刻照着部署,进攻方的弩手和投石机,也很快开始发威。一时间,呼啸的碎石雨和土弹雨便劈头盖脸朝着城角顶部的阵地覆盖过去。进攻方的弩手,也对着墙顶盲射抛射覆盖。城头很快传来了鬼哭狼嚎的惨叫,连绵不绝,无数张任麾下的弩手和辅兵头破血流,肢体不全,割麦子一般倒下来,滚落坠城——而以往攻城方对城头的历次火力覆盖,都不曾造成过如此惨烈的伤亡。以至于张任自己,看到这一幕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声嘶力竭地下令:“不要再往墙上增援了!全部散开!挨着垛堞放箭!不许露头!”守军花了好久,才渐渐从混乱中恢复,并且执行张任的命令,但这个过程中,损失已经不容小觑。张任懊悔不已,内心暗暗自责,心如刀绞:“我怎么就没想到,在城角堆太多的士卒,会被敌军用投石机针对,唉,也怪敌人太狡诈,居然反应这么快,怕是早就想好了要算计我!张飞和魏延攻坚时,战术怎会如此敏锐”原来,攻守双方都是聪明人,所以很快就想明白这一幕惨状的原理了。后世的城墙,为什么要修角楼就是因为城角被攻击时,左右两侧城墙的火力很难支援到角上,所以要防守好城角,就唯有在角上屯驻重兵,确保防守火力密度。或许有人会问,没有角楼的话,就在城墙角的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人,放箭丢木石,不也一样有效吗造个角楼,可以集中站位的人数,也没多太多啊这个问题,就是忽视了直接站墙顶和站楼里的防御力差距。真实的古代守城战争,城墙顶上的士兵密度,不可能跟影视剧里那样站满人的。那样的话,守城方的掩体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了,跟进攻方对射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最多就只是个居高临下的落差动能优势。真实的古代守城战,墙顶的弓弩手站得比较稀疏,基本上是一处女墙垛堞背后最多掩蔽两名弓箭手,平时绝不露头,射箭也是靠垛堞背侧的倾角交叉斜射,很少有对着正面的敌人放箭的。这样才能把城池的掩体效果发挥到最大,所以城才那么难攻。有角楼的情况下,首先角楼上下能有好几层,每一层都可以开射击孔窗,这样单位长度城墙能堆叠的弓弩手数量就多了好几倍。其次角楼的下面几层等于是有顶的,不怕从天而降的抛射箭雨和石弹,所以里面藏兵再多再密集,也不会被大范围杀伤。但汉朝的城池还没有角楼,张任因为临时被迫往城角堆叠了大量的兵力,垛堞不够用了,站在空地上的士兵也无法阻挡从天而降的攻击,伤亡速度自然暴涨了十几倍,让他根本顶不住进攻方的远程火力。真实战争可不是打《帝国时代4》游戏,只要弩兵往墙顶一站,直接获得“被远程攻击时扣血减免50%”的buff。只要你不是站在垛堞后面而是站在空地上,一毛钱buff都加不到的。双方都熟知这个时代的技战术优点、弱点。法正还如此了解张任,也了解绵竹的城防特点,以有心算无心,饶是张任再擅守,也不得不着了道儿。被法正这么一压制,张任再也不能高效破坏魏延部的挖土、运土了,城头的弩手密度也锐减,也无法快速重新修复堆高城墙。相比之下,魏延这边却是龙精虎猛,再接再厉,又在后续环节创造了两个小惊喜——魏延见挖下来的土往回运不容易、难以清理出挖掘场,就又多投入了几辆木驴车,推上去后跟前面的车首尾相接,形成了一条硬木坡顶的甬道,长达十几丈,直接连接到干涸的护城壕工地上,把墙根和城壕连在一起。然后,魏延派出的挖墙兵,就直接通过暗道,把多出来的土方倒到尚未填平的壕沟里,如此也算是一种“一举而三役济”了。既破坏了城墙,又用破坏城墙产生的废土填平了壕沟。如此攻防消耗了两天,张任守卫的气势越来越弱,弩兵和辅兵也不肯再用命。被敌军投石车反复消耗,士气几乎接近崩溃。到了腊月二十四这天,城墙再次塌陷了一大段,城角的墙外侧几乎形成了一道陡坡。法正跟张飞魏延合计了一下,觉得再想彻底挖塌耗时太久,而且越往下挖,上面能塌的已经塌得差不多了,直接土方作业量也会越来越大。所以,张飞和魏延也随机应变,再次派上了云梯和葛公车,通过已经被彻底填平夯实的城角壕沟,直临已经矮了一小半的绵竹城西南角,发动了全面强攻、总攻。张任还想靠着弩兵死守,但进攻方的投石机以“徐进弹幕”数次勾引,砸得守军根本不敢露头,也不敢在一个点上集中太多兵力。最后,魏延的部曲在数轮血腥冲阵后,终于在城角的墙头站稳脚跟。双方经过一个下午的激烈搏杀,张任渐渐不支。虽然城里还有上万士兵,但他知道敌人沿着城墙顶部一点点推进、夺取各门,都只是时间问题了。而且敌军始终留着南门没有围,就是要打击守军的士气,让他们绝望之际不敢困兽犹斗。张任还在犹豫要不要弃城突围时,绵竹城的南城门却被部下私自开了。数以千计的守兵似是知道城池不守,直接在负责南城楼防务的都尉带领下,弃城逃跑了。张任眼看大势已去,也只能周骂几句,暗恨自己治军不严,也想办法逃亡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