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囚徒困境

　　　韩武慢慢地摸索着，拘留所的电闸似乎已经被破坏，导致灯光俱灭，加之红雾的干扰，使得走楼梯也不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必须扶着栏杆。
　　他很想找到整个拘留所的分布示意图，那样就不必没头苍蝇般乱窜了，可天不遂人愿，他在摸索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韩武愈发焦急，现在他相当于与死神在赛跑，每一个选择的失误都会减少求生的机会，时间就是生命。
　　此时拘留所中已经闹得沸反盈天，被关押囚犯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谩骂之声不断，不约而同咒骂起临近拘留所的开发商，大晚上还违法施工制造噪音扰民。但是旋即便被弥漫的血雾给惊到，开始大声呼喊警卫。几名巡逻的警卫也察觉出异状，纷纷戒备起来，同时要求囚犯们保持冷静，不要躁动。
　　然后旋即警卫便被韩武所在囚房的惨状给惊到，其中一个工作不久的实习警察不由得惊叫出声，察觉出不妙的同事立刻制止了他的行为，然而已经晚了。
　　实力警察的惊叫好似一个触媒，催化了拘留所中的恐惧情绪，加之诡异血雾的感染，纷纷变得无比狂躁。无比惊恐的囚犯开始暴动，在几个老油子的煽动和几个擅长撬锁惯偷的配合下，局势瞬间失控！
　　秉着法不责众的心态，囚犯们开始争相逃窜，更有甚者甚至企图夺取警卫的配枪，由于血雾对于能见度的削弱，混乱局面愈发严重，警卫们此时也不敢开枪激化双方矛盾，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势的恶化没有什么办法。
　　韩武估计是唯一一个往拘留所内部走的人，他很小心，怕暴露行踪，不过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浓重的血雾早已弥漫开来，加之混乱的警匪乱斗，场面早已不受控制，根本无人往楼上看。
　　混乱仍在继续，然而打斗的声音已经逐渐减轻，血雾弥漫的速度已经超乎众人想象，很快楼下所有人都抵墙而走，多数人手中都拿着随手捡拾到的武器，充满戒备地望着四周。最初的混乱过去后，红雾感染下的众人又恢复了部分理智，都意识到了如今情况的诡异，然而谁都不愿当出头鸟打破眼前的僵局。囚犯与警卫都陷入到囚徒困境中无法自拔，微妙的纳什均衡悄然形成，一场动态的生死博弈就在血雾弥漫，充斥着怀疑怪异氛围的拘留所中展开。
　　率先打破该僵局的不是在场的任何人，而是一具内挑飞出大厅内的男性躯体，赫然是先前逃出拘留所囚犯中的一人。白花花的肠子尚未被完全钳断，勉强将两节身躯并在一起。该男子的生命力实属顽强，尚有余力向大厅中的众人伸手求援，嘴唇张合间，脏器碎片混合着血水咳出，满身血污的男子好似索命的九幽厉鬼，将脆弱的平衡局面打破！
　　先是一名女子发出了极为恐惧的尖叫，紧张之下将手中所持的刀具飞掷向该名男子，却不料掷中了另外的囚犯，那名囚犯凶性大发之下挥舞着钢管，将一堆人牵扯入战团，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更多人或出于自保或出于恐惧心理加入了械斗，少数清醒之人却被困在大厅中无法逃匿，为了活命也只好向身边人挥起屠刀……
　　场面已经完全失控，几名警卫凭借相对过硬的身体素质和丰富的格斗经验从战团中挣脱，互相扶持着退向二楼，希望占据地利与众暴徒周旋，同时二楼存放警械处也有制服凶徒用的催泪瓦斯等物品，不会造成无谓的人员伤亡。
　　就在此时，十余只黑火蚁闯入大厅，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屠杀！
　　最先倒霉的是一位离黑火蚁群不过半米的中年男子，他已经发现情况不对准备后撤，但根本没想到在他的身后，身为先锋的黑火兵蚁巨颚已经缓缓张开……
　　男子瞬间便被绞杀而死，化为与先前惨死男子无二的两段残躯。
　　而步该名男子后尘的是数名反应过慢的囚犯，纷纷在半月形展开的黑火巨蚁战线之下化为几句拦腰截断的尸体，浓重的血腥气囚犯清醒过来，停止了无谓的混战开始向拘留所二楼跑去，不少人却此生都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不由得大吐特吐，而呕吐的代价便是先别人一步成为颚下冤魂。
　　韩武此时在二楼已经开始试图打开房间门，然后没有钥匙的他只能寄希望于门不是特别牢固，可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打开，那枪械管制还有什么意义？都来偷拘留所的枪械算了！又岂是像他这种不懂门锁构造的人凭借蛮力可以强行破拆的。
　　韩武现在感觉整个人都要抓狂了，楼下的动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又来了什么恐怖的怪物，哪里有不急的道理，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惊得韩武只好跑到二楼与三楼的楼梯拐角处暂避，生怕杀红了眼的囚犯顺手给自己一刀。不过他的担心显得十分多余，率先赶到二楼的是几名值班警卫，凭借对于拘留所地形的熟悉，他们轻而易举地上了二楼，其中一人一马当先跑向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掏出钥匙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随即几人抛入房间，关上了房门。
　　正当韩武为自己没去搜开始时被血螳杀死的倒霉警卫身而懊悔时，一群囚犯在你推我搡中也跑上了二楼，为首的男子神情慌张，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噔噔噔就窜上三楼。随后赶到的几人人似乎彼此认识，对于拘留所的布局也有一定的了解，短暂的停滞后，几人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快步跑去。
　　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在二楼的人很快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门都是锁上的！几个惯偷开始尝试开锁，但是颤抖的双手已经充分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哪里开得开锁！
　　此时韩武已经被人潮带上了三楼，在场所有人都打着如意算盘——让二楼的人当垫背，要死先死他们！
　　而在大厅中，大快朵颐的黑火蚁群在兵蚁的号召下停止了进食，众蚁嘶鸣一番，留下三只工蚁负责清扫漏网之鱼，其余则开始迈动节足，向二楼进军。
　　身处二楼的囚犯已然找到了突破口——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年轻警卫忘记将钥匙拔出！众人疯狂了，合力推开了房门，在场的警卫由于没有意料到这等乌龙事件，措手不及的他们还没来得及用催泪瓦斯，几名囚犯已经抢到了几把警用手枪，这下警卫学聪明了，没有再充什么大头，只是乖乖看着众人抢夺。他们也不是傻子，此时巨蚁来袭，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求生的可能。
　　三楼的囚犯已然不是特别淡定，通过二楼嘈杂的声音，他们惊讶地发现很多人都在警卫的默许之下获得了枪械，俨然已经形成了相对强大的防卫力量，到时候怪物说不定会放弃攻占二楼那帮难啃的硬骨头而先行挑相对而言是软茄子的他们来捏。
　　“砰！”拘留所中响起了今晚第一声枪响，一个高瘦警卫率先开火！
　　子弹呼啸着，打在一只刚露出头部的黑火蚁头上，炽热的弹头击穿了黑火蚁的硬甲，携带巨大的动能的子弹贯穿了巨蚁的头颅，一时间腥臭的虫血飞溅。巨蚁虽然头部中弹，身受致命伤依旧凶性不减，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大额开合间，将躲闪不及的一名持枪男子化为两节尸体，随即便如同无头苍蝇般胡乱挥舞节足，挣扎不止。
　　伴随着第一声枪声响起，手中持枪的警卫与囚犯开始对爬上二楼的巨蚁开枪，然而由于在场者有持枪经验的着实不多，导致诸如开枪忘记打开保险甚至于忘记装子弹，子弹击发时手抖导致跳弹误伤他人的乌龙事件频发。先前一枪毙敌所形成的心理优势立刻被张牙舞爪的巨蚁给打灭，众人纷纷后退，生存空间一次又一次被压缩，唯有几名警卫尚且有一定战斗力，苦苦支撑。
　　吸取了冒进同伴的惨痛教训，其余黑火巨蚁变得格外狡猾，开始以Z字形路线不断偏折规避子弹，由于持枪者不过十指之数，根本无从形成火力压制，也仅有高瘦警卫凭借强大的预判能力能对巨蚁造成一定的威胁，然而巨蚁的生命力极为顽强，不击中头部的要害根本不能致命，反而会激发其凶性。万幸的是走廊狭窄的地形对巨蚁有一定的限制，况且血雾在对众人产生干扰的同时，也对黑火蚁灵敏的感知削弱更为明显，导致双方勉强维持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但是任谁看都看得出来人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情势岌岌可危。
　　位于三楼的人们都沉默了，他们虽然无法直接看到楼下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深知情况肯定不会太妙——从不时有人凄厉的哭喊就可以看出。此时如果趁机逃跑，说不定可以逃出生天，但是又害怕巨蚁转而攻击他们，没有多少人愿意拼着些许的运气。然而很快他们就不为此苦恼了——枪声消失了，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或许是血雾的遮蔽，导致黑火巨蚁并没有上楼的意思。
　　几个惯偷已经弄开了房门，众人蹑手蹑脚进入房间，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光头纹身的男子发话说：“大家不要慌，本人叫王明，在道上混得蛮开的，望大家给我个面子听我的指挥，本人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大家周全。”言语间有意无意炫耀了下身上发达的肌肉和手臂上的刀疤。
　　众人默然，什么狗屁保障，又不是什么超人，不过一个小混混罢了，指不定到时候卖队友多么勤快，谁敢轻言将性命托付给他人？
　　王明端的脸皮厚，继续游说众人与其合作，最好还真有两人与其结成所谓的攻守同盟，也不知道生死关头能有什么效力。
　　韩武心知困在房间里绝不是什么上策——鬼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变故？纵使巨蚁无法掌握他们的精确位置，但只需要一个一个房间强行排查，终有被发现的时刻。然后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离凌晨时分血螳袭击已然过去近一小时，正是人最为疲乏的时分，许多人经过一系列惊险事件都身心俱疲，在危急关头还不觉得什么，一旦危机接触便纷纷瘫坐在地。韩武尤为如此，他此刻两眼皮不住的打架，眼前都出现了些许的重影，疲乏从四肢百骸中渗透而出，竟然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韩武被王明叫醒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夏天白昼时间长，阳光透过血雾投射在大地上，可见度有了质的飞跃，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时间韩武竟然升起了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场过分真实噩梦的幻觉。
　　然后混混王明的话击碎了他的幻想：“我猜这些巨蚁如今应该已经离开拘留所了，我昨天晚上透过窗户发现血雾中传来了十分凄厉的虫鸣，随即十多只巨蚁都跑出了拘留所没有再回来过。迟则生变，鄙人认为现在正是逃跑的好时机，你们认为如何？”
　　经过数小时的休息，众人的体能恢复了打扮，恐惧感尚存的人们一致认为越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好，自然满口答应。韩武虽然希望能够固守拘留所等待警察救援，但是独守空房毕竟更加是一副要死的样子，加之拘留所中的食物储备应当不会太过充裕，可能出现食物危机，也便只好答应了。
　　王明挪开堆在门口用来防止巨蚁强行撞门而入的重物，慢慢打开了房门。由于昨天开门的方法不得当，房门开合间有极为刺耳的吱嘎之声传出，吓得众人差点没瘫坐在地上，生怕引来巨蚁的袭击，不过似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门外十分整洁，毫无巨蚁上来破坏过的痕迹。
　　看来巨蚁根本没有上到三楼来过呢……众人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王明警惕地走出房门并示意大家不要出来，虽然这个行为有作秀的嫌疑，但收买人心的效果还是较为显著的，众人心中对于其的抵触情感都少了几分。
　　他巡视一圈后站在门前，非常高兴的高度韩武等人巨蚁已经走了，现在没有任何危险，脸上满是喜色。
　　王明的确值得高兴，他原本是个连环杀人案的在逃犯，前几天运气不好因为醉驾给拘留了，假如末日没有爆发他肯定会被查出案底，到时候被枪毙。现在末日降临了，他反而有了求生乃至变强的契机，眼前的这帮人就是他的第一个班底，他不由得感叹天无绝人之路。
　　但是众人却全然没有他预料中的欣喜，相反都神情怪异地望着他，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自己还不足以被他们信任么？
　　“真的没有危险了，大家要相信我啊！”他的表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然而众人不为所动，望着不住辩解的王明，严重满是不忍和恐惧。
　　王明此时才感觉到些许异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下子变得大汗淋漓，脸上满是乞求的神情。
　　“救……”
　　“咔嚓——”他的头颅被干净利落地轧断，无头的尸体仍然勉力保持平衡，手臂漫无目的地胡乱挥舞，血液迸射出半人多高，将杀人凶手的黑红甲壳染成血红色。
　　“我……”王明的头颅掉在地上，发出了临死前最后的声音，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在韩武的角度望去，随着王平出门查看敌情，房门处慢慢探出来一对血迹斑斑的触角，陷入狂喜中的王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头顶，一只巨型兵蚁倒挂于房门之上，一对大颚正缓缓的伸下来……毫不自知的王明却不知祸从天降，韩武只觉得一道黑影闪过，巨蚁飞噬而下，大颚瞬间结果了这位倒霉蛋的性命！
　　“唳！”巨型黑火兵蚁堵住了门口，发出了尖锐暴戾的虫鸣！
　　战还是不战已经不由他们说了算，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如今的情势之下不是虫死便是人亡，神情之中不免多了几分恐惧，但更多的是三分决绝!
　　望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韩武握紧了从沙发下找到的钢管，燃起了莫名的战意——这一次他绝不会逃了！
　　穷途末路日，孤注一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