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送别

大业三年，春。轰动大隋的汉王叛乱已经结束了好几个月了，随着这场战事的结束，大隋也恢复了他往日的生机。大隋在杨广这个新舵手的掌控下，渐渐进入到了最强盛的时代。今天杨广破天荒的没有处理奏折，而是在紫薇殿看书。桌边上放着几杯他自己最喜欢的高昌葡萄酒，每当看到高兴处，就会喝上几口，微酣，兴致盎然，他是难得有这个机会放松享受。紫薇殿是杨广在内宫处理政务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内书房，有时也会在这里接见大臣，他此时穿一件浅黄色宽身禅衣，头戴乌纱方帽，腰束铁饰衣带，坐在榻上全神贯注看书，在他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部史记和一部汉书。杨广喜欢读史，从小饱读史书，使他对王朝兴衰，了如指掌，他平生最钦佩之人便是秦之始皇和汉之武帝，钦佩秦始皇能统一六国，以举国之力修建长城和秦直道，这种手笔和气魄令他神往。而汉武帝开疆拓土，远击匈奴大宛，威加海内，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赫赫武功，也同样令杨广心中向往，早在他为太子之时，他便在考虑自己将来的文治武功，他也要让自己在历史留下绚烂的一笔。这时，皇后萧氏端着一碗参茶走进他的书房，看着杨广，心疼的说道：“陛下，难得今晚放松，就早点休息吧！”萧氏把参茶放在桌上，又笑道：“郭妃身孕已到八个月，你应该去看看她，但愿她这次能给陛下产下皇儿。”杨广握住妻子白皙的手笑道：“朕倒希望你给朕再生几个龙儿。”萧氏脸一红，靠在丈夫身上，幽幽道：“臣妾倒是想，可臣妾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哪里还能再生？不如臣妾再给陛下纳几个年轻的妃子，让陛下多些子嗣。”杨广微微叹了口气道：“朕是想做大事之人，不想过于沉溺女色，更不愿被后人说朕是荒淫无耻，父皇一生只敬母后，才能创下大隋江山，朕已有两子两女，又有郭妃身孕八月，还有众多孙子，够了，不必再多纳嫔妃。”萧氏心中感动，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他们成婚二十余年，夫妻感情一直恩义深重，为杨广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另一个女儿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也是他养大的。当初还有杨勇的心腹在父皇面前说丈夫荒淫，父皇一句话便驳到了他，‘我儿若荒淫，为何只有两子两女。’先皇的质问，令告密者哑口无言。至于后世所说杨广荒淫无道，只不过是李氏以及一些既得利益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故意宣传的。他们就是就是将杨广塑造成一个昏君，这样一来就为他们谋朝篡位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们是应天下所有人的想法，来取代隋朝的，是合乎天道人愿的。要不然怎么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呢？虽然杨广对自己依旧疼爱有加，但是萧氏自己还是有点担忧，毕竟丈夫是一国之君，如果皇帝子嗣单薄，会令社稷不稳的，这样一来，她就会成为大隋的罪人。“陛下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只有两子两女，房陵王还有十四子女呢？陛下子嗣单薄，非社稷之福呀！”房陵王就是前太子杨勇，提到他，杨广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便淡淡道：“房陵王就是太重女色，沉溺于女色，当初父皇就因为他放荡无拘，才将他的太子之位给废黜的。因为在父皇的眼中，这样的人，是撑不起大隋王朝。”萧氏并不太关心杨勇怎么样，那和她无关，她更关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她今天来见丈夫，劝他纳妃的同时，也想和丈夫谈一谈立东宫之事。两个儿子其中一人是要被立为太子，从她本意来说，应该是嫡长为嗣，可是长子杨昭的身体不好，有太胖了，不看样子就不是长寿之相，而次子谏儿则是英武神俊，颇似其父，立他为嫡，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只是他玩劣不堪，在京城百姓心中的口碑很差。不管怎么样这两个都是她的儿子，所以不管是立谁为东宫，她都支持，更重要是，她亲眼看见丈夫日以继夜地操劳国事，昭儿那身体，他能承受得住吗？“陛下，立东宫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杨广当然知道妻子的意思，其实这件事也是他这几年来一直举棋不定的事，作为皇帝，杨昭没有龙武之相，仪容不佳，他的身体也难以应对繁重的国事，这也是杨广最担忧之事，虽然杨广本人就是次子，但不代表他本人不重视嫡长，他很重视嫡长，如果长仪容好一点，身体好一点，他就绝不会考虑次子，而且长子人品要比次子好，次子虽然长得英俊神武，但他品行不佳，如果为君则很有可能贻害国家。想到此杨广禁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先放一放吧！等忙完迁都的事之后，朕再考虑。”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陛下，章仇先生来了。”杨广点点头，道：“请他进来！”萧氏起身笑道：“陛下要见章仇，那臣妾先告退。”“那好吧！等会儿朕去你那儿。”萧氏退下去了，片刻，宦官领着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匆匆走进内书房，男身着玄袍，头戴道冠，面白长须，神采飞扬，颇有点神仙之气。此人叫章仇太翼，是一名宫廷术士，极善占卜，有卜卦先知之能，年初先帝杨坚要去仁寿宫避暑，章仇太翼极力阻拦，杨坚不听，章仇太翼又说：“陛下此去，必不会再回来。”结果杨坚大怒，将他下狱。最后杨坚在临终前，命杨广把章仇太翼放出来，章仇太翼也伺样被杨广所器重，杨广今天等他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想听他的意见。章仇太翼快步走进大殿，躬身施礼道：“臣章仇太翼参见陛下！”“先生请坐吧！”章仇太翼身份超脱，是宫廷术士，并不是朝廷大臣，杨广对他颇为尊重，章仇太翼也不推迟，在一张榻上坐下，欠身笑道：“臣已为陛下占一卜，正如陛下所言，须迁都洛阳。”杨广精神一振，连忙问：“可有什么依据？”“其实很简单，陛下属木命，而雍州是克木之冲，不可长久居住，谶语也云，‘修治洛阳还晋家，陛下从前是晋王，这句话谶语显然就是针对陛下，不可不听。”杨广深以为然，这个说法很好，可以拿得出手，他又问了几句，章仇太翼取出一份文牒交给杨广，便告退而去。杨广翻了翻文牒，随手扔在桌，其实他对这本文牒并不是很关心，占卜也好，谶语也好，都不过是他的借口，他迁都更有深意。杨广背着手走到窗前，望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正如父皇在去世前对他所言，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是隋王朝第一大毒瘤，若不割掉它，隋王朝迟早会亡在它手上，但关陇贵族过于强大，不可能一次割掉，必须缓缓割除，一步步下手，釜底抽薪是最有效的一招，迁都洛阳，使关陇贵族失去根基，此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平息杨谅之乱，他就有了绝佳的借口。明天廷议的时候可以将迁都的事情议论一下，其实也不用议论，杨广也知道，迁都洛阳必然会遭到强烈反对，尤其关陇贵族集团，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这个决策一旦提出来就是断他们根基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的态度。不过，无论如何他要提出这件事，就当是先试探一番。不过，幸好自己的手里还有一把让人放心的刀，说不定到时候这把刀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呢？灯光映照在杨广瘦长的脸颊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和期待，这一刻，杨广下定了迁都的决心。时间已经到了三月下旬，春意已经渐渐浓了，灞桥一带的树叶已经露出了嫩芽，夹杂着绿绿的树枝，将官道两边染成一幅春意盎然，万物复苏的画卷。在京城八景中，灞桥是以风雪而出名，但春的气息也一样动人，这个春的意境会使人感受到希望的延续，让人对生活充满向往。中午，虽然冬季的寒冷已经离我们而去，但是空气中仍然带着一丝寒冬的冷意，天空开始下去蒙蒙春雨，细雨飘落在脸上，凉意渗进骨里，开始变得有些寒冷起来。远处的官道上缓缓走来两名骑马之人，官道两边风景如画，他们却没有心思，两人正是林子轩和秦琼，他们已换掉军服，穿着普通布袍，若不是他们带着兵器，和一般的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自从杨谅投降以后，林子轩没有接到回京的圣旨，所以就留在了幽州，他毕竟是幽州偏将。直到前几天林子轩才接到圣旨，要他回京听用。经过林子轩的帮忙，秦琼的任命也在这个时候下来了，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回到历城担任当地的府兵的统领。处于感激秦琼一直护送着林子轩回到京城，如果不是林子轩一再要求，秦琼说不定会将他护送进京城，最终二人决定在灞桥这里分手。秦琼决定回到原籍，林子轩并没有过多的阻拦，虽然说府兵不如禁军的待遇好，但这是秦琼自己要求的，离家近便于照顾老母。现在这个梦寐以求的愿望实现了，他又怎么舍得放弃呢？“子轩，谢谢你的帮忙？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秦琼很是感激林子轩的帮忙。他知道为了实现自己这个愿望，林子轩求了很多人，甚至惊动了皇上，这才让自己如愿以偿。所以从心里秦琼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只要林子轩有所吩咐，他必定万死不辞。他们已经走到岔道，秦琼向林子轩一拱手道：“子轩，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一纸书信即可。”林子轩点点头，向秦琼向郑重拱手道：“大哥自己保重，我们后会有期！回去代我向伯母问好，我如果有时间，就一定会去看她的。”“子轩，后会有期！”秦琼猛抽一鞭战马，向另一条疾奔而去，渐渐的，他的身影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林子轩微微叹息一声，其实他想让秦琼留下来帮自己的，要知道这可是后世两大门神之一呀！可是人家是孝子，想回家守着老母。自己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让人家丢下老母不顾的，那样秦琼就不是秦琼了，自己和他的关系也毕竟因为这个而陷入矛盾之中。现在自己虽然让他们走了，但是他必定会感激自己的，说不定等到那个自己想要的时代来临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来投奔自己的。如果他投奔瓦岗寨的话那就更好了，说不定到时候他会为自己带来一大批猛将呢？“这位小哥，附近有没有什么避雨之处？”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旁边有一个人小声的问他。林子轩回头，只见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笑眯眯问他，看他打扮应该是一名管家，口音不像京城人氏，应该是关东那一带的。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两边有七八名骑马护卫，马车里似乎坐着一名女子，这一行人或许是出来踏春的大户人家家眷，这一路上都见了不少。林子轩歉然道：“我也是今天刚到这里，我对这一带很不熟，也不知道。非常抱歉帮不了你们。”“没关系，我们去前面再问问，多谢小哥了。”
中年男子向他拱拱手，马车起步而去，这时，林子轩忽然看见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竟闪烁着宝石般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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