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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血红的眼睛带着贪婪,那一阵我感觉耳内像是有金属在摩擦的声音,但那只小鬼像是很惧怕某些东西,并没有朝卫生间过来,而是恶狠狠的重新看向了端坐在大厅内的师傅。
“好难受!”我似乎听到凝儿的声音,刚想闭上眼睛找她,凝儿的说话声在脑海里响起:“浩然,你师傅是不是请了神灵附体?”
我想起刚才看到的师傅的模样,点了点头。
“你快让他停下,我感觉我的魂魄像是要被烧着了。”
“可是……”我刚想解释说我师父在驱鬼,眼前忽然有一到金光闪过,我依稀看到凝儿的影子被那道金光摄了去,凝儿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隐约像是要伸出手让我去救她。
怎么会这样,我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有一屋子苍蝇在飞舞着,凝儿奋不顾身救我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不停的闪过。
我想要拉开卫生间的门冲出去制止师傅,但门被奇怪的力量锁住了,任凭我怎么努力都移动不了半分。
门外的呜呜声变得更加剧烈起来,我看到那只小鬼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贪婪,朝渔网中的纸人扑了过去,那张渔网在小鬼碰到纸人的刹那,骤然发出黑光,像是捞鱼一样将他包裹起来挤压着,卫生间内的灯光剧烈闪烁起来,忽然噗的一声熄灭了。
我听到整个宾馆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黑光中,小鬼的身体如同掉进油锅里的木屑一样簌簌的冒着白烟,即使隔着毛玻璃,我都能清楚的看到它的脸在不停的变换着,一时间是个小孩子,一时间有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头。
师傅取出了桃木枝,双手一挫变成了碎末,散着幽光飞进了渔网内,小鬼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怒吼,消散于无形。
整个宾馆重新变得灯火通明,卫生间的门被轻易的打开了,我扔掉披在身上的黑衣冲了出去,那张渔网已经化为湮粉。
师傅重新变回了他原先老态龙钟的模样,正费力的从地上坐起来,我想要跑过去质问他,但一想到师傅其实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凝儿也许是殃及池鱼。
看到我出现后师傅吩咐我将房间收拾干净,我麻木机械的做着,心里还想着凝儿被摄去前的不舍。
我们换到了另一间房间内,师傅将道袍褪去,重新折叠好放进了布包。见我不言不语的站在一边,师傅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我无法将凝儿的事情告诉他,但心里又有极大的不忿,只能紧紧的抿着嘴,暗想着有朝一日学道而成,一定要想办法把凝儿救回来。
师傅拍了下我的肩膀:“再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的,到时候你也开始参与吧。”
……
梦中我听到凝儿对我说:“笨蛋,不要担心我,我很好,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再见到我啦。”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看到凝儿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正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回头对着我笑。
窗外传来一声鸡鸣,这一晚我反而很奇怪的睡了几天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师傅已经在客厅内打太极,说实话我对这些软绵绵的健身武术并不感兴趣,我理想中的武术应该是像截拳道或者是泰拳那样刚猛有力,但师傅说太极才是真正可以让人变得强大的武术,并说等我再大一点的时候教我。
洗漱收拾的时间王大富已经派人过来接我们了,宾馆楼下停着一辆奥迪A4,这车我在我爹的派出所里见过一次,所以很轻易便认出来。
开车的是个穿着黑西装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在我的眼里只要穿着黑西装的大汉都不是好人,而且这人还带着一个墨镜,让他看起来更加凶狠。
坐在车内的真皮座椅上,动感的DJ音乐让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汽车在繁华的都市里快速的穿行着,我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人流,想着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很多年后我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碌碌无为。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拱。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忽然又开始背诵这些奇怪的东西,想来也许是同我一样看到庸庸碌碌的人流有感而发,以我的文化水平当然不可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而师傅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大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汽车开出了城外,在一幢别墅楼前停下来。看门的老头子打开门,汽车驶入宽阔的院子里。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气派的房子,外墙是用很名贵的瓷砖贴的,红色的屋顶和白色的墙壁看起来异常的富丽堂皇。
师傅看到这些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我想也许是他见过更多更好的房子,所以才会波澜不惊,我在佩服之余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很多年后我也会变得像师傅这样子。
不过,我在羡慕之余,同样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我觉得这像是我的本能一样,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当很多人围着某件漂亮的东西赞口不绝的时候,我总会发现这些漂亮的物件儿里丑陋的一面。
那个时候我并不懂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反而隐隐觉得兴奋,这也许就是我所期望的与众不同吧。
但这个时候我发现的并不是什么丑陋,而是十分可怕的东西,在洁白温暖的房间周围,隐隐约约有黑色的东西在缓缓流动着,像是在秋天白霜上飘着的淡淡被墨水染黑的雾气一样。
师傅肯定也发现了不寻常,招手让我靠近他一些,大胡子司机带到我们房间门口的时候便不再向前走,王大富则已经早早的站在门外,看到我们之后格外热情将我们迎了进去。
虽然已经在宾馆内见识过了,但我依旧对房间内的豪华装饰惊叹不已。这里像是汇聚了我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的富有,我从没见过可以有半面墙那么大的电视机,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人的沙芳放在空旷的客厅的显得非常的渺小。
师傅走到落地窗户前,将窗帘拉开了,原本空荡荡的大厅里有了一丝暖意。王大富并没有怪师傅擅自动他的名贵窗帘,而是恭敬的跟在我们身后,露出谄媚的神情,看着我道:“老仙人这么做一定是大有深意。”
我也装模作样的附和着点点头,但师傅接下来的话让我们大跌眼镜。
“我视力不太好,拉开窗帘能让我看清楚一点。”
王大富的眼睛微微抽搐着,我背过头去捂着嘴暗暗的笑,从没想过老古板的师傅也会有冷幽默。
王大富带着我们来到二楼的卧室内,卧室的房门这个时候紧紧的闭着,我听到房间内有个女人在低低的呻吟,声音里带着像是从老旧的风箱里发出的呼哧声。
师傅既然说了从今天开始,我便要以小道童的身份和师傅一起驱鬼作法事,所以我想也没想便要上去推门,但王大富却把我制止了。王大富看着师傅道:“我先前因为迫不得已,所以撒了点谎,还请仙人能够见谅。”
我不明白王大富到底哪里撒了谎,师傅在房门周围看了一下,指着我们头顶的位置对他说:“这里以前是不是挂着镇妖符?”
王大富摸着胖乎乎的后脑勺道:“上一个风水师看过之后曾让我挂过一面开过光的镜子,不过那镜子挂上之后内人的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从原来一天偶尔疼痛几次变成了长时间的头痛不已。我看她难受,所以就摘掉了。”
师傅盯着王大富胖的几乎睁不开的小眼睛道:“是你自作主张要摘掉的?还是你媳妇要求你摘掉的?”
王大富尴尬的笑笑:“是她要摘掉的,其实主要是我受不了她不停的哭闹。”
师傅沾了门下溢出的一点泛着黄色的液体,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摘掉有多久了?”
“半个多月吧。”
“那她这样头痛有多久了?”
王大富想了想:“大概有一年零四个月。”
“在她发病以前,你们有没有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是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王大富点了一支烟道:“您得让我仔细想想,我的事儿太多,有些小事情基本上是不会刻意去记的。要不您先进去看看内人的情况?”
师傅摇头道:“不必了,我知道怎么回事,我先带小徒去准备些东西,什么时候想起来找我。”
王大富有些焦急:“您要什么东西我可以派人去帮您买,这地方您可能不太熟悉。”但师傅说话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他也没办法,只得让司机送我们离开了。
回宾馆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师傅:“他老婆到底是得的什么病?”
师傅也不避讳有外人在,捏着胡须道:“应该是撞邪了。”
我猜也许和鬼附身是差不多的性质,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继续靠在真皮座椅上想我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