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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移宫到归垣,是质的变化,很多时候,上清宗修士会把移宫圆满,作为整个逆天行事的终点,毕竟先移四宫,再转三垣,修行旷日持久,已经超出了人力的极限。
紫微、太微、天市三垣,固然还有上下之分,但一般人归入天市垣,也就心满意足,毕竟是长生有望,再向后,一门心思再移天垣,耗日持久,并不合算。
当前,余慈没有去想如何走后面的路,他没时间。
他只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段。
天垣本命金符已经圆满,四次移宫成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星域,同时放出凛冽杀伐之星力,或暴戾强横、或深沉如渊、或雷动九天、或侵掠如火,四方四域,各具特色,最契合的就是那凶煞兵杀之气,此时合为一处,按着移宫归垣的心法,在天市垣范围内来回弄影,欲定不定。
此时说他只差一线也好、半步步虚也好,最现实的是,一直到这里,对寿元来说,都是纯粹的消耗,再怎么进步,等到寿元耗光,也是一场空。但只要再跨一步,轰破人身局限,打破“驻形关”,就是破关度劫,海阔天空。
过不过得去,就看他如何在天市垣寻找到契合的寄托星辰。
也许一蹴而就,也许蹉跎难成。
为此,承启天的死魔疯狂了,余慈的成功就代表天地法则意志的失败,代表着死魔的绝灭。其实对天心而言,这无所谓,天道意志有利害之分,而无亲疏之别,成败都无意义。所谓的“疯狂”,也不过是人心之映照,反加其身而已。
死魔的疯狂,其实代表着天网想重整旗鼓,仍维持一网打尽的局面。
但目前的情况是,因为妖树魔种被天劫击溃,积蕴的超拔之力四散,其诱惑导致陆素华那边的天魔大劫整个地乱掉,天地法则意志必须要将有限的力量分过去,以控制局面。
但,分则力弱。
天地伟力无穷无尽,但其内蕴法则,却是闸口,其根本原则之一,即是“损有余以补不足”的平衡之道,是“万物负阴而抱阳”的阴阳奇正衍化,注定了天地法则意志不可能用“超纲”的力量,强行毁灭劫数下的修士,必须留出一线生机。*
而在前面一系列的冲突中,天劫力量被消耗了太多,确实是力不从心了。
不说陆素华那边如何,单看余慈这里,肯舍得代价,请出的神通,以十二玉楼天外音护持,死魔大潮虽是猛烈,清音所及,便尽都灰灰,可以说音波回荡多久,死魔劫数就要被压制多久。
余慈得以排除干扰,体悟天垣本命金符圆满之后的气机变化,力图在天市垣寻找到新的寄托生死玄机的星辰。
但这个时候,更严酷的问题出现了。
天狼、招摇、北落师门、毕星,无不主兵杀之事,四星联动,固然是杀气冲霄,但兵凶战危之力太盛,特征鲜明,反而冲凌天垣,找不到一个与之相契合的星辰。
天市垣十九星官之名,如流水般在余慈心头流过,七公、天纪、贯索、屠肆,又或左垣、右垣,无不是有些感应,但总是有所缺憾,难以形成贯通的气机联系。
一步登天,果然难为。
也在此时,燃髓咒激发潜力的效果用到了极处,
后力将尽,寿元将尽,余慈浑身气血真的在燃烧,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烈火烹油而油将尽,便是说的此刻。
余慈已经将心理建设做到了最好,一应负面情绪都被压制在剑意中,就是在最危机的时候,也能保证本心不乱。
但有些情绪,不乱却不代表不存在。
余慈以为自己不惧怕面对死亡,但这次,他忽然发现,可当死亡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粗重喘息吹到脖子后面的时候,他无惧的仅是“面对”死亡而已。当死亡从背后赶上来,其阴影笼罩下来的那一刻,他本能就想“回身”,不如此,就再无法遮掩心底深处,那情绪上的变化。
可问题是,他绝不能回头!他只能将全副心力放在“前面”,放在归垣的关键一步上,跨过去,就有生机;跨不过去,万事休提。
盯紧了天市垣上“照影”,余慈将心神完全切入圆满真意,那近百颗正星,哪个才是他的寄托?
眼见要合于冥杳惚恍之境,他猛地打了个激零,一道来自遥远天外的冰冷寒意浇下,将他冲出了那难得的状态。
陆素华轻松脱离天网,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满的。梳理整个过程,没有了魔劫,只能算是有得有失。
魔劫不只是威胁,还有一部分洗炼的功效。她重新将分身吞并,固然修为大涨,可里面还是杂揉了一部分不属于她的意识,使其道基不再纯粹。
这时候,魔劫来攻,正是一个洗炼杂质的机会,可如今这情况,使得洗炼,未竟全功,陆青的意识残余,依然存在,尤其她**这些年,修炼、生活,在神魂深处烙下的痕迹,都陆素华来说,是比魔劫还要麻烦的东西。
说不得日后要花上许多力气,慢慢烧化洗炼了。
陆素华也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便先将那杂质分化门类,梳出条理,再有效压制,使之不至于对她产生即时的影响。
唔,这是什么?
梳理过程中,陆素华忽然发现某个不一样的东西。
那一颗放出星光芒角的小玩意儿,自有一番遮掩的手段,寻常人恐怕还发现不了,可又怎么可能瞒过她去?
怎么看都不是陆青自生之物,寻觅源头,原本是依附在陆青阳神法体外围,出奇地有韧性,刚刚吞化的时候,也能经得住阳神法力的冲击,还顺着那力量更进来一些。
对此,陆素华心神在上面一转,就有了答案:
魔种?
她长眸瞑合,仅存的缝隙之间,电光流转,长生真人的神魂力量加持其上,更有第一等的法门运化,转眼抓着了这魔种牵连的气机,溯流而上,那距离倒又让她有点儿意外。
如此联系,怕不是已经蔓延到数千里外?
陆素华冷笑一怕,太初玉书传承的锁魂秘术,比之魔门还有所不及,可既然抓到了手尾,又怎么可能失手?
不过数息时间,远方的气机烙印传回,还有陆青残余的意识,两相结合,她已经能够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就是对那边的情况,也有些模糊的感应——原来是卢遁,不,余慈!
这家伙,好让人生厌……
她长眸倏张,一步跨出,就遁入虚空。既然生厌,了结他就是!
数千里外的渡口,白莲本是垂下眼睑,保持沉默,突然就身子微颤,来自遥远天空的冷冽杀机,便如同洒下的寒雨冰雹,在无垢莲华之外,略一停驻,就滑落下去。
对方没有发现白莲,但白莲已有所觉。
以她的心境修持,也不免有些感慨:这人莫不真是灾星降世?否则怎地会招惹了这么些麻烦?
按照黑天教一贯的远交近攻策略,飞泉山蕊珠宫是敌,目前对方虽还在懵懂之中,但确实已经有了不共戴天之仇;远在东南的东华宫则是力争的盟友,尤其是对陆素华,目前怎么说也混了个脸熟。
可目前这种形势,再逗留下去,局面大概要倒过来了。
白莲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她心中退意已定,至于机缘——在她看来,既然是“机缘”,不契合时机,哪有缘法?
她也知道,十二玉楼天外音神通无边,九烟此时施了特殊手段,修为精进,竟是要在绝命之前,冲击关碍,借步虚之力延命,然而她更看出,余慈此时的寿元消耗,非比寻常——没有寿数,任法门如何精妙,根本没有时间发挥,又有什么用?
余慈以这种方式冲关,无异于饮鸩止渴,她极不看好。
再看九烟头顶那一对青莲,加起来也只剩下三四瓣,完全不成模样,她轻叹一声,默默计算此护持终结的时间。
人无信不立,她要走,也要等到青莲化无之时,看目前情况,在陆素华到来之前远离,不是问题。
这时候,她感觉到,朱文英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
“现在……你还不看好他?”
朱文英的感应着实敏锐,白莲的心思,竟然被她察出端倪。对此,白莲没有必要隐瞒,只是以一个相对委婉的态度道:
“天心莫测,岂敢断言?”
这次轮到朱文英沉默,但很快,她就有了动作。
刚刚中止的符箓,再次闪耀光芒,这次朱文英已将符箓呈现,玉符上刻画的符纹非常清晰,就是十八颗浑圆的珠子,分散开来,各居其位,总体是是从右下角,延伸到左上角的一条曲折的轨迹,像是一条打开的珠链。
符箓只是一个中转,透过此符,真正有反应的,还在那无边星域之中。
亿万里开外,飞泉山上,蕊珠宫里,羽清玄猛地睁开眼睛,白日天光也无法遮挡她对天星的感应,见星空深处气机变化,她叫了声:“水澄!”
在一边趴着打盹的猫儿啊唔一声跳起来,如黑缎般的皮毛翻立:“我就知道那小子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啊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