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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顺着他的目光所指看去,就见他的视线落入侧方的一处宅院间,神情极为严肃。
这半夜三更的,能上哪儿去偷师?莫叶在心底疑惑了一声,而她在看见伍书那样的神情后,表面上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影响他可能正在进行的思考。
很快,她就见伍书似乎是轻轻松了口气,然后说道:“你先留在这里,大约半个时辰后。我会回来。”
莫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又要做什么?”
正要纵身而去的伍书在微垂目光迟疑了一瞬后,他平静地道:“我要去偷一本书,你负责抄下它。”
不等莫叶在问。为什么她需要抄他偷的书时,伍书的身影已经在夜空中远去了。一落一起,莫叶不难看出,他正是进了刚才他凝神许久的那处院子。
半夜三更趴在屋顶上等人,这时光过得可不太轻松。何况她现在要等的人,似乎正在做贼,而且是在一个存在着许多危险因素的地方做贼。莫叶禁不住的担心,如果伍书遇到危险,她该怎么办?
她什么也无法帮他,最后还得靠他帮忙。才能从这两层楼高的屋顶离开。
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伍书的莫叶有些担心,又有些沮丧,最后她将思考方向放在了他刚才回她的那两个字上。
偷师?
如果伍书要偷师。完全没有必要带上自己这个不但帮不了他,还可能会拖累他的半大孩子。
而当偷师与抄书这两个词碰到了一起,莫叶大约明白过来,今夜伍书带她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恶人成双全文阅读。她有些未知名的兴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积累得更多的。是担心。
沉默关注着伍书进入的那处院落,莫叶发现,尽管自己身在高处,依然不难目测出这处宅院的院墙之高,不似寻常民宅制式。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地儿是民宅,也就不至于让伍书也紧张如斯了。
莫叶此时身处的位置并不在那疑似官邸的建筑正门方向,从侧面看,她只能感觉这处庭宅布局重叠。她的目光只能到达两进,后头还有几进她就不知道了。
伍书现在在那儿呢?她也不知道。伍书离开时只留给了她一条方向信息,她便在等待中一直看着那个方向,那个伍书盯过许久的方向,也是他纵身而去的方向……
而就在她注视着那个方向许久。目光都开始变得有些滞讷起来时,伍书的身影忽然从那个方向回来了!
见伍书安然归来,莫叶心下微喜,然而伍书在回来后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挟了莫叶从这屋顶滑下,从屋侧的一面窗进到了小楼间。
这处小楼似乎是一个储物室,里面堆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似乎许久都没有人收拾过了。人们总喜欢把暂时用不到的闲置物放到一个不常打开的小屋子里,放着放着就放忘了,渐渐的它们身上蒙的尘埃就越来越多。小窗的短暂开合,即激起了小屋内的尘埃。
在屋顶蹲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呼吸着深夜里清凉的空气,刚一进到这屋子里,莫叶差点没忍住,被这充满灰尘的室内空气激得打了个喷嚏。
考虑到今晚她是随伍书做贼来了,所以她很快极力将这个喷嚏忍了下去。使劲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后,她轻轻吐了口气。
她刚刚松一口气,就见伍书扫视了一圈屋内后,掀起了一张盖在一堆杂物上的粗麻布。蒙在了窗板上。本来就只留了一道小窗的小屋光线更暗了,然而下一刻,小屋内又亮堂起来,异常的光线反差让莫叶眯了眯眼。
伍书‘嚓’一声亮起一只火折子。这火折子比寻常杂货铺里可以买到的那种火折子要粗很多,看来也是某一组织为了便宜于伍书的行动而特制的,只是今天伍书在盗书的过程中使用了它,有些不合规矩。不过此时小屋唯一的窗户已经被一张布满灰尘的厚麻布盖住,不会有人觉察到,经久未有人进入的小黑屋里。今夜奇怪的突然有了人迹。
随手将火折子立在一樽缺了好几块板的木架子上,伍书看向以衣袖堵上口鼻,以避屋内翻腾灰尘的莫叶,轻声说道:“抄吧。”
小杂物屋内没有桌椅,伍书蹲下身,从怀中摸出一本线装册放在地上,然后又补充说了句:“,内家大成功法,不可简写。”
听他这么一解释,莫叶暗道自己刚才在屋顶上等待时猜得没错,一时间她的心情欣喜无比。然而当她摸出那只珍藏着的碳芯笔,在准备好的白册子上进行抄写时,她心里又禁不住纳闷起来:伍书不是不赞同自己练武么?为何现在又这么积极主动的帮自己盗书?
在莫叶怀揣重重疑惑的同时却一语不发只顾抄书时,伍书的目光也渐渐注意到莫叶手中握的笔有些奇怪,似乎是怕影响到莫叶的思维,伍书并未说什么。
直到……直到莫叶抄到第三页,削尖的笔一端,露出木质笔壳外的笔芯已经磨平了,莫叶不得不停手,从袖里摸出一把裁纸刀,准备削笔。
这时,她就见面前的地上人影一晃。她下意识里抬眼,就见伍书在她的对面蹲下身来。
伍书摊手到她眼前,手心里躺着三支已经削好了两端的‘树枝’……不,确切来说,应该是与她刚才书写用的笔一样,是不需要蘸墨即可书写的碳芯笔,只是伍书递来的这三支笔可比自己所有的那支笔头要长多了——自己用的这支本来就是师父用剩下的。
“这……”莫叶禁不住咦了一声。
不等莫叶继续说下去,也不等她伸手来取笔,伍书只将那三支笔搁在了莫叶脚边的地板上,然后他站起身走到一旁去了,随后提醒了一声:“这只火折子代表三分香的时间,继续抄吧。”
莫叶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所为何事,做这些意味着什么,她的确不适合在这种处境里把时间用来闲聊,或者说此时的每一个瞬息。都是伍书用个人安危换来的。她不再多问,埋首继续抄写。
莫叶的身上存在一些难以彻底消抹掉的女孩心性,这是天性使然。然而若将她放到一群女孩子之中,她恐怕会成为最不像女孩子的那一个。
寻常人家的女儿长到她这年纪。手中细针早已走过万计之步,然而莫叶成长到如今,手中一直握着的,却是一只笔,也走过万计之步。还有一项女孩子不太容易把握好的自控力。在重要的事情面前,莫叶却能把握得很好。
这一切,都要拜数年间受林杉的潜移默化所赐。只是不知道这样有些异形的性格在她今后的生活中,能起到怎样的作用呢?
很快复抄好,莫叶搁笔后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去看置于破木架上的火折子,没想到竟一眼看了个空。她心底一沉,还以为那火折子已燃尽了,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小屋内的光线还在,扭头扫视,才看见火折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回到了伍书手中。
小屋一角。站在一堆杂物前的伍书单手举着还剩半截的火折子,另外一只手里笔头朝上的捏着一只毛笔,神情专注。看他的目光所指,似乎是正在盯着那还缠着一缕蛛丝的笔尖,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叔?”
莫叶歪着头,轻轻唤了一声。她不明白,伍书盯着一支布满灰尘的毛笔,究竟是发现了什么令他如此兴趣使然的东西。
伍书没有回头来看她,也不是没听见她的唤声,他很快回应。只平静说道:“抄完了就再自己看一遍,不要有一个字的错漏。”
这一刻,莫叶忽然心生一种错觉,这会儿的伍书刹时间从一个午夜大盗变成书院苛于教学的夫子了。
莫叶想笑。然而她在看了一眼伍书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火折子后就笑不出来了,敛了笑意的她再次蹲身埋首,开始检阅起自己刚刚复抄的。
……
检查的过程要比抄写的过程更快一些,不等伍书手中的火折子完全燃尽,莫叶便真正完成了全部的抄书工作——确切来说,她的行为等于是窃书了。窃的还不是一般的书册。
伍书带莫叶出了小屋,却没有像来时那样将她放在屋顶,而是带她到了地上。按照伍书走时的叮嘱,他的意思是如果这一次他回去还书后就没有再回来,她可以自行回叶家。
伍书这么一说,莫叶的心中愈发担心了。
她本来以为抄完书,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似乎麻烦的事还在后头。
京都除了两处商业区可以允许店户营业到很晚之外,其它城区都是有宵禁的。没有携带京都居户证明,或者没有那些衙门允许的通宵营业商户的相关票据证明,深更半夜走在大街上,万一碰上巡城队士可就麻烦了。
莫叶不想一个人回去,最好还是能有伍书领着她走,那样她可以很快回去不说,以伍书的某种职业经验。他也能很熟练的避开可能遇到的所有路过的巡城队士。
除了心忌于这个原因,莫叶还担心伍书的安危。
内家大成功法,这样的功法究竟来自何处?既然能拥有这样令伍书都会谨慎待之的功法,的主人很可能也是一位武道高手,若是双方碰上,伍书会不会有危险呢?
……
伍书还书的过程,比盗书的过程花的时间多出了两倍,坚持贴着墙根站在屋檐下等他回来的莫叶脚都站酸了,好在总算是将他等了回来。
看着伍书没有施展他那惊雨燕子般的身法,而是像普通人那样一步一步走近来。莫叶长长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弦微乱。
从伍书带她离开叶府去盗书,再到伍书还书后归来,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此时月已沉天。约摸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朝阳就要从东海云端拆雾而出,夜色到了这个时辰,反而是最黑暗的时候。
似是注意到还等在原地的莫叶,伍书在走到离莫叶还有数步的位置时。步履微微滞了一下,旋即他抬步继续走近,并声音极轻的道:“你还没走?”
“你不是也回这里来了嘛!”莫叶欣然说道,她亦已走出屋檐下,向伍书靠近,同时又道:“你还好吗?”
伍书没有回答。只是驻足待她走近,然后领着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的街口行去。
走上正街,莫叶就发现街上已有零星几家卖早点的铺子亮起了灯火。油布棚下。柴炉里的火烧得正旺,硕大的陶罐里油汤正缓缓升腾着热气,似乎还没全沸,不过估摸着等破晓到时,这锅由筒子骨熬得老道的油汤就可以烫面了。
这些个小本经营的早点铺虽然规模有限。却是民生必备的商铺组成。常年做早点生意的店家将时辰拿捏得极好,陆仓搬运、码头扛包、樵夫、铁匠……许多收入有限的苦劳力在这儿吃罢简单实惠却热腾腾又有些油水的早饭。正好可以早点开工了。
行过一家早点摊口,走在身边的伍书忽然说道:“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吃馄饨。”
莫叶微微一愣,她侧头看向伍书,正要开口,却看见早点铺的灯火落在伍书身上,映出他的一头大汗,她不禁心头微紧。
“你刚才跟人动手了?”莫叶担心的问道,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事实上,她在屋顶趴了半个时辰,又在屋檐下枯站一个多时辰,在这春末的深沉夜色里,她是感觉到了丝缕清寒的。此时她陡然看见平时纵穿全城估计也不会大喘气的伍书满头汗湿,反差如此之大,不知道刚才那一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的她当然会心绪难安。
面对莫叶关切的问询,伍书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什么。
莫叶见状,略迟疑后,她就拉起伍书一臂,带他坐进了路边的早点摊位。她不是要吃早点,而是想让伍书暂且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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