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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方继藩和朱厚照便起了个大早。
而后,飞球开始升空,只是这一次,他们牵了一根粗壮的缆绳。
带着缆绳,飞球开始徐徐的朝着江的对岸飘去。
而缆绳的另一头,却留在了红谷滩这边。
弘治皇帝和马文升等人,则也站在了河堤这里,远远眺望。、
但见那飞球拖着缆绳,最终停落在了江的对岸。
而此时,这一根巨大的缆绳,便算是连接了两岸了。
与此同时,两岸分别的固定了一个绞盘,无数赤身的流民们,扑哧的扑哧的转着绞盘,要将这连接两岸的缆绳拉实。
朱厚照觉得这些家伙们没有气力,亲自上前,嗷嗷叫一声,那原本徐徐转动的绞盘,立即开始飞速旋转。
这就是营养过剩且精力旺盛的好处啊。营养过剩的人,身体里有力,而又因为精力旺盛,身体里的营养,便通过这旺盛的精力不断的挥发出来,结果……力气大的出奇。
缆绳的固定,很是讲究,直接一头固定在巨大的铁锚上,而铁锚直接深入带有掩饰的地底,随即,再用烧热的铁水将其浇灌起来。
接着,飞球飞回红谷滩,开始带着第二根缆绳飞到江对岸。
随即,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足足数十根缆绳,最终将这缆绳彻底的连接。
这缆绳极为粗壮,是经过一个月的功夫,上百个妇人日夜不歇的编制而成。
而后……便是上铁索了。
这铁索有数千斤重,由车马拉着到了河堤,其中的一端,已经固定,而后,用大船匠其运送另一端铁索在对岸,对岸寻找岩石浇灌固定,此后,用绞索将其拉直。
一根根的铁索和缆绳,穿梭两岸,崩直了起来……
弘治皇帝皱眉,将方继藩叫到了近前:“这铁索,从何而来?”
这个时代,铁的产量比较低,要短时间,能烧制这么长的铁索,是极不容易的。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宁王为了谋反,处心积虑,他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还挖掘了附近的铁矿熔炼,锻造兵器,那些兵器,殿下觉得留着不妥,可收入朝廷府库,许多兵器上,都有宁王府的标识,索性,就统统熔炼了,锻造了为无数的农具和铁索。说起来,宁王真是不易啊,最早囤积的兵器,可以追溯到永乐年间,这百年来,风雨无阻,不知炼了多少铁,私藏了多少兵器,历经了数代人。还有他们囤积的粮食,堆的比山还高,否则,太子殿下想要开垦,哪里有这般的容易,这简直就如上天的恩赐。”
“……”
宁王若是泉下有知,在知道有人在他背后感谢他,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此时,无数早已准备好的壮力们开始准备好了已穿孔的木板,开始攀上了铁索和缆绳铺桥。
这索桥,早就有之,可通过飞球来沟通两岸,却如此迅捷铺就的,却是见所未见。
每一块木板,固定在了十几根并排的缆绳上,有几根缆绳,则作为‘栏杆’,木板穿孔,直接用绳子将其与缆绳绑死即可,而两边的缆绳,则和下头的木板,也用较细的缆绳编织成网状,铁索则作为主心骨,每一根缆绳,都需用细绳与这缆绳固定。
这条桥,足足铺了七天,七天的时间,一座索桥便彻底的落成。
方继藩先是请王震上桥,王震哆哆嗦嗦的,不断回头看:“下官若是落水,定要记得救一救。”接着,两腿发抖,走在了木板上,一步一步,这索桥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抖,且因为这南昌妖风大,其实桥很结实,可这一路上晃啊晃,王震几乎要吓尿了,一路扶着拦绳,小步小步的挪着。
老半天,才走了一小段。
“太子殿下……”王震回头大吼:“下官觉得这里挺结实的,可以过人,现在下官可以回来了吗?”
朱厚照只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便朝他大吼:“继续向前走,走到对岸去。”
王震低头,看着江水滔滔,突有一种老子不想干了的感觉,只好颤颤的,闭着眼睛继续向前蠕动。
朱厚照受不了了,可是数里的索桥,等你这么折腾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通?
朱厚照大手一挥:“过桥。”
片刻之间,便有人赶着数十辆马车,马车上堆砌着货物,上桥,这桥看上去摇摇晃晃,咯吱咯吱响,可对桥而言,些许的马车,真不算什么,众人赶着车走,不断的呼喝着拉车的牛马,摇摇晃晃,转眼之间,便追上了王震。
连接两岸的大桥,便算是彻底的成了。
有了这桥,这来回两岸的时间,大大的缩短。
只是……这桥一修好,也该回程了。
方继藩在回京时,将熊二找来,特意的嘱咐:“照顾好的我的虾子,尤其要小心你的老表。”
熊二忙不迭的颔首:“都尉放心吧,虾子们不会有事的。”
“等这虾子们生了娃,它们的娃娃长大了,要立即派人,送到京里来。”
“晓得,晓得。”熊二掰着指头道:“第一,防备老表,第二,送京里。”
朱厚照终于换上了蟒袍,不情不愿的翻身上马。
因为决心走桥上过江,所以弘治皇帝不敢骑马,只坐了一顶轿子,带着朱厚照和方继藩,以及马文升人等,启程。
天很冷。
因是清早,所以冷风飕飕。
脚下,是哗啦啦的江水,江水滔滔,天还是蒙蒙亮,可此时,桥的一边,却是乌泱泱的许多人,人头攒动。
弘治皇帝坐在轿中,隐隐听到低泣的声音……
他忍不住掀开帘子,却见这轿外,却是无数的人。
“总兵官……好走啊。”
“大学士你啥时候回来看看。”
“大总管慢走。”
“……”
谁是总兵官,谁是大学士,谁是大总管?
弘治皇帝知道,这些人不是来送自己的。
反而是朱厚照大大咧咧,骑在马上,朝众人招手:“不要啰嗦,记得修好河堤,还有清淤,有啥事,跟我说,叫人修书来,那王震敢欺压你们,我打不死他。”
乌压压的人尾随着朱厚照,恋恋不舍,朱厚照和方继藩已打马上桥了,这数千上万的人不舍得厉害,也紧紧跟随,一时间,乌压压的人流亦步亦趋,朱厚照和方继藩打马走一步,他们便跟着走一步。
走到了桥中央,方继藩回头,这桥上竟已是人满为患,你大爷啊,这么多人,会不会朝重啊,方继藩怕死,忙朝身后的人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别来了,超重了,超重了。熊二,照顾我的虾。”
后头依旧人头攒动,朱厚照兴奋起来:“人家愿意送,老方你赶人走做什么,我还乐得多见一见他们,想当初,和是和他们一起扛过锄头的。”
方继藩脸色发青。
幸好,安全过了江,在江对面,数不清的禁卫已在此侯驾,弘治皇帝换了步辇,回头,见那桥上乌压压的全是人,隐隐间,竟有人哭了。
他深深的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没心没肺的模样,口里骂骂咧咧着什么。
在这桥的尽头,是一块石碑,石碑上刻写着:“刘瑾桥。”
那桥名之下,记录了刘瑾的丰功伟绩:宁王反,太子率壮士至南昌,欲刺宁王,瑾随行,当日,太子出其不意,与驸马都尉乃率壮士数人,飞球升空,瑾以愿此留守,吸引叛军为由,留至宅邸。于是,四面八方贼至,瑾不知所踪,尸骨无存,太子赞曰:瑾伴孤十七年,忠贞不二,激昂大义,蹈死不顾,意气扬扬,谈笑而死,悲哉!今立此碑,铭记于斯,喻嗣不忘!
…………
那送行之人,浩浩荡荡,一直将这圣驾送出了南昌城,方才不得不驻足,乌压压的人,远远眺望。
弘治皇帝在步辇之中,显得有几分疲倦。
直到了正午,圣驾出南昌十数里,弘治皇帝下了步辇活络筋骨,将方继藩召至身边,道:“朕见无数人相送你和太子,不忍离开,是什么缘故?”
方继藩道:“陛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来问臣。”
弘治皇帝失了神,沉吟片刻:“他们……难道不认为朕是个好皇帝吗?”
方继藩苦笑,忙道:“陛下乃是圣君,他们都是乡野的愚民,怎么会知道,陛下是何等的圣明呢。”
“所以他们还是不认为朕是好皇帝,反而认为太子是好太子,对吗?”弘治皇帝感慨道:“朕从前,中是教训太子,说他对不起列祖列宗,现在思来,难道对不起列祖列宗的竟是朕吗?”
方继藩摇头:“陛下已是仁君了。”
弘治皇帝紧锁着眉。
今日那些百姓送别时,和平时自己出宫时,乘舆所过之处,无数人跪着送行不一样,因为弘治皇帝分明能感受到,今日这些百姓,是真情流露,而绝非只是摄于天威。
一念至此,弘治皇帝就想问个明白,方继藩,理应是知道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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