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芬里厄

　　悠扬欢快的旋律自公交车上响起，男孩坐在乘车位上，紧闭双目，眉头微皱，似乎梦到一些糟糕的画面。在梦里，坚硬的石壁裂开，探出巨龙修长的脖颈，它那古奥森严的雄壮躯体简直如同山岳，相比之下，他们一行人就如蝼蚁蚍蜉般渺小。簌簌岩石不断自山峰滚落，他隐约听到身旁有人叫了声“芬里厄”，随后巨龙展开它遮天蔽日的黑色龙翼，鳞甲在片片翕合舒张，狰狞华美而巍峨的躯体宛若造物主最好的恩赐。它伸出修长的脖颈，似乎想要仰天发出一声昭示君主归来的咆哮。“啊！”男孩猛地自公交车座位上跳起来，捂着额头一副痛苦的样子。“小伙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小毛病呐，我这都有药的。”有热心大妈兜开她的塑料袋，里面塞着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药盒。路明非勉强挤出笑容，摆手婉拒了大妈的好意。“长昌东路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尽快下车。”公交车内的广播忽然传来提示音，身穿白色长袖的男孩踉踉跄跄地下了车。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来长昌网咖找过老唐的，之前脑海里的画面，究竟是他经历过的事还是真实的？路明非一路走进网咖，并未看见那个眉毛喜感的大龄青年，询问柜台的小姐姐，也只说并未见过他描述的人。男孩熟练地上机，启动电脑后却发现时间赫然显示是12:03。打开qq后，自己和老唐的最后一句对话显示在早上的9:05，内容是他们约定好在长昌网咖见面。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路明非捂住脑袋，坐在电脑桌前疯狂地回想。和老唐的星际切磋、黑西服男人、神秘人、夏弥、无数恐怖如蝙蝠一般的生物、九头怪物、赌局、龙以及，陈雯雯。路明非脑海中的片段不断回闪。这经历的事情元素太过丰富，事件也太过曲折，根本不像短短三个小时就能全部体验完的。可为什么？一切又那么真实自然，难道如同古书上提过的黄粱一梦般神奇么？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老唐，你人呢？说好在长昌网咖见面的。”最后，路明非敲了敲键盘，在qq上发送出这条消息。可灰暗下去的熊猫头像许久没有给出回应。“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问问雯雯。”路明非低声喃喃。他仔细沉吟，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方才小心地发文。“雯雯，你今天，去坐地铁了没有？”那戴着棒球帽的短发女孩头像倒是很快发来消息。“对啊，坐地铁去看望我阿姨，你怎么知道？”尽管女孩传来回复，却不是路明非预料中的结果。这至少说明陈雯雯没在地铁站见过他，也就没有一起经历过那件事。“哦哦，没什么。只是好像坐地铁1号线的时候看见你了。”路明非赶忙撒了个慌搪塞过去，趴在电脑桌前，陷入深深的困惑与迷茫中。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个真实的梦么？bJ，长安街西区，地铁口自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戴着白球帽和黑口罩的年轻人单肩背着加长版棒球包走出来。他微微仰起头，望着正处于头顶上空的太阳，却有种恍若合适的感觉。这人赫然便是自废弃地铁站出来的李龙渊。男孩撸起袖子看了眼腕表，12:05。自他坐上那趟诡异的列车航班开始，他手上的钟表就停止不动了，直至现在出来，时间也不过流逝将近三十分钟。不过李龙渊很清楚，这确实是尼伯龙根的特点。那里的空间与时间规则都受到龙类的影响和掌控。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龙族君主能在陵墓里长眠千年的原因之一。只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bJ？年轻人环视四周，滨海与首都之间的距离足有上千公里。难道尼伯龙根可以将这现世中的空间距离完全拉缩么？那这必须是由龙王亲自掌管的。李龙渊忽然回想起在地铁站最后看见的画面，如山岳般大小的巨龙扬起修长脖颈，覆盖片片青黑色鳞片的膜翼伸展起来足以遮挡视线。大地与山之王！年轻人额发下的眼神瞬间一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地与山之王竟是活跃地，它就藏在地铁站下的尼伯龙根里，如果它想脱困而出，随时可能引发重大灾难。诸如古老传说里的地龙翻身。这时候，黑色耳麦里传来沙沙声响。“公子，终于能联系上您了，您没事吧？”无线电那头，不良人恭敬地问候。“我没事，已经从尼伯龙根里出来了。”李龙渊按住耳麦，冷静回应。他并没有说出自己身在首都之事，兹事体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您的两位高中同学路明非和陈雯雯已经从地铁口出来了，正统的催眠师照例要为他们做催眠，只是……”那头的不良人似乎欲言又止。“讲。”李龙渊说。“只是您那位路同学似乎不是普通人，我们准备接近他的时候，遭遇了卡塞尔学院的校工。他们出示了路明非父母的委托书，并答应亲自为他做好催眠或者心理辅导。我们便只为陈雯雯做了催眠。”如果在一般情况下，正统是不会允许卡塞尔学院在境内阻碍任务行动的，可目前李龙渊就读卡塞尔，况且对方也能拿出证明路明非父母的依据来。“好，我知道了，注意观察下最近这两人催眠后出现的异常状况。”李龙渊淡淡回应。“是。”男人听命。“那剩下的人你们有见到么？一个穿着粉蓝色夹克衫，叫夏弥的女孩，还有一个美国来的赏金猎人，叫罗纳德·唐。”李龙渊问。“……没有。”对面花去一会儿时间核实后给出肯定回应。他们应该是被大地与山之王丢到别的地方去了。李龙渊目露思考。龙类君主可以打开世间任何一处尼伯龙根的门，这本就是它们的权力。目前他所得到的信息是，bJ地铁站和滨海铁路站的尼伯龙根是相连的，就像进同一个房间的两扇门户。按理说，为了避免被混血种发现踪迹，大地与山之王没道理会放他离开的。可再回想一遍，自己当初用言灵·因陀罗震退九头镰鼬后，就遥遥望见龙王的苏醒，它当时露出雄壮身躯，究竟是想仰天咆哮，还是想做些别的什么。在言灵·风王之瞳的帮助下，李龙渊似乎听见有人叫了一句“芬里厄，放他们走。”年轻人按了按太阳穴，看来这一切答案，只有下次再进一遍地底的尼伯龙根才能知晓了。在此之前，他可以尝试找出和大地与山之王有联系的那人。那或许就是打开尼伯龙根的钥匙。对于近日偷渡入境的外国组织，倒是可以让不良人着手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有额外收获。他们派出去追捕罗纳德·唐的人手几乎都把命丢在尼伯龙根了。至于路明非……想到这里，李龙渊好看的眉头微锁，露出揣摩的神色。他的父母与卡塞尔学院有联系，就说明他很大概率是个混血种，血统应该还不低。难道他真是隐藏在哈士奇外表下的狼？李龙渊内心对他的认识不由又提高了一层。“叮铃！”qq特别的提示音响起，年轻人自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后天晚上九点的航班，不要忘记。”第一条消息就是面瘫脸师兄发来的。“好，我知道。”他们只是来执行任务的，任务完成后自然需要回学院。“学弟，那天在江底青铜城谢谢你了，等亚纪身体恢复点，我们再请你吃饭。”叶胜学长和亚纪学姐同时发来内容相近的感谢讯息。经此一事，他们想必已经认清了彼此间的情感，成为一对真正的情侣。李龙渊口罩下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他对叶胜和酒德亚纪同样印象不错。他们能因为危险的屠龙事业而结缘相识最后走到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着实令人动容。“如果是婚宴酒席的话，我一定准时到会。要是能办两场就更好了。”李龙渊罕见地发言调侃，将叶胜和酒德亚纪都说得大囧。“你回滨海了么？”最下面一条消息是小天女刚发的，她似乎有些犹豫。想来发消息之前思虑过很久。“嗯，你怎么知道？”李龙渊先是给与肯定回复，随后问道。“小丸子告诉我的。”小天女发来个憨笑的表情。祖父连这权限都为她开通了么？李龙渊看着手机屏幕，微微有些惊讶。他之前在旅行中送给苏晓蔷的耳麦，说简单点就相当于宰相的复制体，只要连上网就能从本体那接收到世界各地所有信息数据。每位不良人执行任务时佩戴的耳麦也是这种类似的分体。可传输的数据权限是牢牢掌握在宰相本体手中的，依据正统内不同成员的身份等级授予不同的权限。而宰相主机本体也只对真君李龙渊和家主李承乾两人负责。“今晚我要替爸爸参加一个酒会，你能来充当一下男伴么？”就在李龙渊低头走神的时候，小天女又试探性地发了一条消息。男孩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又发现自己并没有拒绝的理由。除了距离。“几点”李龙渊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着。“晚上七点，地址是黑太子集团下的福润大厦。”小天女同样快速回复。就像怕他反悔一样。“好。”憨憨棕熊最后发来消息。屏幕那边的女孩顿时露出甜甜笑容。冲到衣橱边，拉开柜门就开始试穿订制的精美礼服。“宰相，来接我，准备一套礼服。”结束聊天后，李龙渊按住耳麦，迎着正午的耀眼阳光说道。“是，殿下。”机械男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忠贞、可靠。…………“呜……呜……”有人的呜咽声在漆黑的空间里响起，似乎有些喘不过来气。罗纳德·唐一脸的生无可恋，谁能想到，这样鳞甲森然，威严雄壮的庞然大物，竟然会和一只宠物猫般喜欢舔人。此刻，他就一个人站在这头龙面前，任凭那巨大柔软的舌头将他全身上下舔了一遍又一遍，浑身都变得湿漉漉的。也难怪正统搜遍整个地铁站都没找到人，罗纳德·唐压根没有被送出尼伯龙根。“我们来玩什么游戏？”山岳般的巨龙欢快着吐着舌头，发出人类幼童般的稚嫩声音。老唐有些阴影似地望着足有一扇门面大的舌头，浑身打了个寒颤。“这位爷，您想玩啥就玩啥，小的都奉陪到底。”眉毛喜感，长相憨厚的大龄青年内心怒骂，面上却换了一副洋溢的笑容。要论舔人，哦不，舔龙的功底，他罗纳德·唐说第二，谁敢争第一。“算了，今天和你们玩赌牌玩得太久，有些累了，我们来看电视吧。”山岳般的巨龙摇晃着脑袋，微微裂开的嘴露出刀枪般的利齿来，罗纳德·唐毫不怀疑，这家伙咬自己一口就和吃小饼干一样，嘎嘣脆，鸡肉味。啊呸！呸呸呸……老唐终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等等，丫的，就是你这小＊＊在赌局里捣鬼是吧？老唐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龙。只见它黑翼扇动，小心翼翼地从背后山洞里拿出个十八寸老式电视机来，用翼尖接上电源后屏幕开始出现画面，但信号不是很好，时而会出现雪花点。龙将电视小心地放在月台上，开始低头看电视。就像一个狂热的肥皂剧迷。青年大着胆子想坐到龙头顶上看电视，却被巨龙轻轻晃着脑袋推开。“姐姐说，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摸我的脑袋。”它童真的声音响彻在迷宫般的地铁站。嘿，你这个小可爱看不起谁呢。骂骂咧咧的老唐一屁股坐在月台边，双手撑着下巴就开始盯着电视屏幕。知道巨龙稚嫩心性后的他很快适应下来，表现得甚至有些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现在放的节目是周润发主演的《赌神》，以及那句经典台词“我跟你一百万，再大你一百万，再showhand。”漆黑寂静的空间里，唯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还泛着微微光亮与声音，谁能想到，一人一龙会在这里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节目，甚至会因为高潮情节放声大笑。两个同样孤独的生物靠在一起，却似乎找到久违的快乐。不得不说，世界真的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