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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文大王的左右护卫居然是安禄山六曜亲卫中的“计都”“罗睺”二人,江朔不禁一愣。安禄山是粟特杂胡,却自诩为突厥战神,他的护卫按西域占星术“六曜”定名,分为三组“紫炁、月孛”“计都、罗睺”和“太阴、太阳”。他见过紫炁、月孛的真面目,李归仁和向润客,太阴、太阳是李珠儿和张狗儿,只计都、罗睺这对,他不知对方真实身份,今日此二人没有戴面具,黑色风帽下虬髯虿发,俨然一副大食胡人的面目。计都、罗睺二人可认不出江朔,几年间江朔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变化不可谓不大,况且此地是大唐极南之地,二人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在此地遇到当年在松漠、陇右遇到的那个武功绝佳的少年。想当年江朔尚能一人力敌此二人,如今他内力比之当年更胜一筹,且临敌经验更是远非当年能比,见到计都罗睺二人自然不惧,见二人一上一下打过来,双掌一分,同时迎战二人。计都、罗睺将手藏在黑色长袖之中,见江朔出掌也不闪避,挥袖向江朔扫击过来,只听“刺啦”“刺啦”两声,二人袖子撕裂,露出里面的峨眉尖刺,一刺江朔心口,一刺江朔下腹。这袖里藏针的招术既隐蔽又歹毒,若是第一次和二人交手,难保不会吃亏,但江朔早和他们交过手,也知二人擅使峨眉刺,早就加了小心,见两根刺向他插来,江朔双臂运劲,炁贯于掌,隔着黑袍抓住了二人的腕子。二人同时被江朔捉住腕子已是大吃一惊,想向前刺出固然不能,想往回夺竟也不行,二人的双臂仿佛嵌入石中,纹丝不动,此时二人不是惊讶而是惊恐了。江朔提着一人的腕子,向上一抛道:“升为计都!”那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上飞去,江朔转头看向另一人,那人慑慑道:“我……我是计都……”江朔哑然失笑,语带谦然道:“对不住,你二人长得太像了……”那人魇住了一般,呆呆地道:“我二人本是同胞……”他本想说“我二人本是同胞兄弟,难免会认错”,可才说了半句就被江朔打断了。江朔仍是一扬手,道:“升为计都!”将真正的计都抛到空中,此刻被江朔误以为是计都的罗睺坠了下来,江朔顺势一按道:“降为罗睺!”可怜罗睺,被抛了一次,又被按了一下,一头扎穿甲板,坠入船舱里去了。计都罗睺二人其实身手相当不错,只是在江朔面前显得笨拙了,只见计都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竟然生向前窜出丈许,避开了江朔。而罗睺则穿透甲板,从另一侧冒了出来,二人将江朔夹在中间,因为江朔的戏耍而勃然大怒,嗷嗷怪叫,挥舞手中峨眉刺一左一右向江朔戳来。江朔早见过二人用此类招式,他们看似左右横刺而来,但江朔知道二人分进一定合击,同进一定分击,因此早做了准备,二人果然变招,但江朔的双掌早已等在那里,左手向上一撩,右手向下一按,推着计都的峨眉刺戳向罗睺的右肩,罗睺的峨眉刺刺向计都的左腿。有江朔的双掌牵引,二人想要撤招亦是不能,“噗”“噗”两声,峨眉刺应声钉入对方体内,其深可及骨,饶是计都、罗睺二人硬气,也忍不住哼了两声。二人也不拔刺,各出另一只手,一上一下同时向江朔胸口拍来,这两掌有开碑裂石的威力,江朔却全然不惧,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掌迎上去,“啪”“啪”与二人各对了一掌。计都、罗睺二人但觉自己的双手如狂风中的弱枝,从掌至臂,从臂至肩,传来一阵剧痛。二人退开欲再战时,才发现与江朔交手的那条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别说打斗,想伸手拔掉扎在身上的峨眉刺也是不能。二人用另一只手一摸臂骨,小臂桡骨,尺骨和上臂肱骨均已折断,再低头看手腕也肿胀不堪,恐怕也已断了,二人不禁面露骇色。且不说计都罗睺二人功夫不弱,便是面对不会武功之人,也从未听说过一掌能打断人身上三处骨骼的,因为骨骼一旦断裂,外力便到此为止,不应再向上传递,而江朔一掌竟然打得他二人整条手臂上的骨骼寸断,实是匪夷所思至极的功夫。计都罗睺二人手扶臂膊,不敢再上前,问道:“尊驾是何人?为何有如此神力?”江朔笑道:“计都、罗睺,二位一向可好?故友重逢,何谓不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计都又盯着江朔端详了半天,才忽然惊呼道:“你是江朔!”江朔抱拳行了个江湖礼,道:“在下正是江朔……你们不在范阳保着安禄山,到安南来做甚?”他又转头看了看二人身后,道:“只你们二人吗?六曜其他人呢?”这些穿着镶金黑袍之人皆戴着大风帽,不凑近了根本看不清面目。且数量远超六人,不知道是否还有六曜其他人在内。此刻江朔或许对李归仁还有几分忌惮,其他五人就是一起上他也不放在眼里。计都、罗睺又互相看了看,忽然二人肩头靠在一处,向江朔冲来,口中高呼:“艾迪卡,塔尔克!”江朔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但计都、罗睺二人的样子,显然不是要打斗的样子,而是想拦住他的去路。江朔此时内功既高,施展起轻功来,更是得心应手,他身形一晃已避开二人的扑击,直取闹文,一众黑袍人见状纷纷抽出弯刀抢上前阻挡江朔。看他们的步伐,江朔已知其中再没有高手,脚下不停,随手一抓一抛,将这群黑袍人远远掷出,有倒霉的直接就掉入海中了。等江朔打翻了一干人等,闹文才跑到船舷边,正笨拙地翻上栅板想要跳海逃跑。江朔哪由得他跑,一把捏住他的脖颈,向后一提,揪了回来。闹文身材十分高大,却被江朔毫不费力地随手拿捏,身边的黑袍武士心中震恐,竟然不敢上前。这时甲板下的崖州海盗已清理了船舱中的敌人,涌上甲板,用刀指着黑袍人,喝道:“投降!投降!”大食人虽然多不通汉话,但也能猜到海盗的意思,再看江朔一手提着他们的首领闹文,如同提了一只瘟鸡,顿时战意全消,纷纷扔下武器,垂手站立,崖州海盗上前用刀架住大食人的脖项,喝道:“跪下!跪下!”每个黑袍武士脖子上都架了数把钢刀,但这次不知他们是没听懂还是不甘受辱,都梗着脖子不肯下跪。冯若芳摆手道:“士可杀不可辱,不跪就不跪吧……”转头哈哈大笑道:“溯之,今日多亏了你,否则老夫今日就折在闹文这狗鼠辈的手里了,生死事小,面子事大,被大食人俘虏,老夫可受不了此等羞辱。”被擒住的许远也得自由,伸展腰身道:“江少主,没想到你的功夫与当年相比竟有如此精进,我和此二人交手不到三合就被擒了。”江朔谦道:“那是许大哥大意了,此二人藏在一众庸碌之辈间,确实很容易被骗,要不是我早就认得此二人,也险些着了他们的道。”这时陈先登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亏得他生得如此肥硕,却能藏得这么好,陈先登亦长吁一口气道:“好险,好险,大好局面险些被这些大食人妖人偷袭得手。”江朔道:“大食黑袍团刺客人人身手了得,我原来还以为他们已经在西域覆灭了,没想到还有余孽,这两个也不是妖人,乃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手下的亲卫‘六曜’之二,计都与罗睺。”陈先登奇道:“安中丞远在河北,他的亲卫怎么会到此地?”许远啐道:“什么中丞!安禄山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也不知哪天就要起兵造反了!”冯若芳对闹文道:“闹文,快令船队投降,否则我们一路网过去,把你们的船队全部砸为齑粉!”闹文昂着头不语,冯若芳见他傲慢的态度,不禁心头怒起,喝道:“来人,给我搬个箱子来!”众人正不晓得他要箱子做什么,却见两名海盗抬来一口小箱子,冯若芳叫他们放在闹文面前,“噌”地跳了上去,原来他生得矮小,站上小箱子,才堪堪与闹文齐高。冯若芳看起来颇为满意,闹文不晓得他站这么高要做什么,颇为鄙夷地轮番扫视冯若芳和他脚下的箱子,冯若芳忽然毫无征兆地左右开弓,打了闹文两个大耳撇子,闹文又惊又怒,但他背后大椎穴被江朔拿住,浑身酸软还手不得,只能瞪眼对着冯若芳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却无人听得懂。冯若芳又甩了他一巴掌道:“说人话!”闹文只管大声说着鸟语,冯若芳怒极,抬手又要再打,这是计都在一旁道:“闹文将军不会汉话,大首领逼他也是无用,大首领想问什么,由我来代为通译……”江朔心道计都倒也真是条汉子,他和罗睺二人各有一条手臂骨折数处,痛得满头大汗,说话时却还是语气平稳,从容不迫。冯若芳跳下箱子,走到计都面前,道:“好!你和闹文说,叫他命令手下投降!”